你考虑过自己的老年生活吗?
这一代80后大多是独生子女,往往要一个人承担两个家庭、四个老人。当80后逐步成为社会中坚力量后,他们也开始关心起如何能够帮助自己的父母获得更好的晚年生活。
但父母们出于不想给子女负担的初衷,更早一步得焦虑起来,他们想到了“抱团养老”。
“抱团养老”概念起源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丹麦:
志同道合的老人,不依靠子女,离开传统家庭,搬到同一个地方搭伴居住。
实际上,相比目前未雨绸缪的80后,正在实际面临养老问题的50后和60后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他们的养老问题,不少人已经正在实践抱团养老。
本期显微故事讲述了一群选择抱团养老的人,他们之中:
有的人和两个志趣相投、年纪相仿的朋友组成了旅游养老团,从短途到长途,最短两个月,其他甚至半年、或是1~2年换个地方去长居旅行;
有的人则喊上老朋友、老同事一起在辽宁的某度假村集体购房,他们选择临近的单元和楼层,还原了年轻时居住的宅院,也让各自的孩子成为了朋友;
还有的人退休后担心拖累孩子,也希望选择一个更清净的养老场所,选择在孩子工作的地方附近购房,反而也因此认识了一群和自己类似情况的老年人,最后成为了旅友。
以下是关于他们的真实故事:
“候鸟式”旅居养老团
“我们三个老太太,年纪大了也要一直在路上”
钟文丽 67岁 越南 外贸财务退休
我爷爷是海南仙桃人,做药材生意。为了方便贸易,飘洋过海带着全家来到越南岘港。
最富有的时候,甚至整条街都是我们家的,后来越战开始,我们想回故乡,但越南政府的政策就是:如果打算回来,就要没收所有的财物。最后不得已,全家26口只能留在越南。
我年轻时每年也有几次到中国广西、广东或是海南,虽然生在越南,但是心里却一直觉得仙桃才是我的根。
我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子女。我见惯了外面的世界,自然对越南的男性不抱什么希望了。
越南的男人大多什么也不做,指望着家里的女性辛苦劳作。文化程度不高的家庭,那些男性应该负担的体力活都要女人承担。
每每看到这一画面,我就觉得,他们和家里的父辈想差甚远,心里是瞧不起的。
我曾经的小学同学阿云就嫁给了一个越南人,当时她受尽委屈跑回娘家,但父母觉得羞愧一直数落她。我比较叛逆,觉得这样根本没幸福可言。
就这样,我年轻时错过了很多姻缘,年老了反而也就更不想将就了。
现在年纪大了,也该考虑到养老了,不过膝下没有子女,一个人度过晚年未免太过寂寞,我就想了个办法——叫上自己的好朋友同住,一起抱团养老。
其中一个好友,是我的姐妹李芳。她早年就离婚做了单亲妈妈,她儿子也管我叫干妈。我和李芳曾一起开了个自己的贸易公司,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现在李芳的儿子早已经成家,我们的公司也交给这个孩子打理。我和李芳就开始一起琢磨我俩的养老生活。
一是,想给孩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空间,不增添负担。
二是,去那些年轻时候没有时间和金钱想要经历的地方,很想去看看,享受一下岁月静好。
我们叫上了当时公司里另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姐妹,方婷。她比我小5岁,因为生不出孩子和她的越南丈夫离婚了,多年来也都是靠自己。
就这样,我们的养老生活,就是三个老太太一直在路上。
从短途到长途,最短两个月,其他甚至半年、或是1~2年换个地方去长居旅行。
英国的小乡村拜伯里 Bibury、西班牙的阿尔贝卡La Alberca (Salamanca)、湖南的古城,重庆的丰都、广西巴马……
在途中也会遇到不少旅游的老年伙伴,一来二去相处不错又加入到队伍中,最多的时候达到十几个人,当然最后也有生活习惯不一样闹矛盾跑掉的。
作为家长,我们显得太不着调,作为老人你还能走多远?如果到80岁的时候走不动了怎么办?
因为疫情的关系,去年10月我们动身去上海看了房,开始考虑更深远的打算。
到上海一看我才发现,原来现在和我们有类似想法的老人很多,也诞生了一种一体化的服务型养老机构。
买了这些机构的房子后,可以配套整个社区的娱乐设施、专业的健康检查,同时佩戴在身上的手环可以检测你身体的一举一动,然后由护工跟进护理。
我就和姐妹们打算,等我们玩够了,未来就找个这样的地方住下,安心的度过剩下的日子。
我们不介意年老体衰,我们更在乎如何拥有高质量的老年生活。
虽不可逆龄,但心态好一样能让我开心度过剩下的每一天。
“集体购房式”养老团
“呼朋唤友一起买房,最后大家的孩子也成了朋友”
王冰 66岁 中国黑龙江 退休教师
我太喜欢抱团养老这个概念了,我也正在践行这样的生活方式。
我做了一辈子老师,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以为退休后能过得轻松一些。结果那时候正逢我女儿生孩子,我又着急忙慌地去给她带孩子。
直到最近几年,孙辈大了,我们也可以参与得少一些,留给孩子一些独立空间。
我孩子给我买了一套三亚的房子,每年冬天我们一家人都去三亚度假。我女儿曾建议我,老了以后再这里长住,这样每年他们都可以带着孙子来陪我们一段时间。
但我是个北方人,实在不太习惯是三亚潮湿的气候。更重要的是,三亚常驻人口不多,放眼望去谁都不认识,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精神上倍感寂寞。
人上了年纪就会念旧,尤其喜欢找自己的老同学、老同事聊天,一起回忆彼此过去的时光。
但三亚给不了我这样的感觉。
三年前,我同学邀请我去他们在辽宁那的一个温泉小镇度假,他们在那边新买了房子,想让我们一起同住一段时间,叙叙旧。
没想到,这一待,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那个小镇三面环山沿河,遍地的果园随便采摘,距今500年的温泉直接入户。
我们两家人凑在一块,每天有话不完的家常,各自午睡完还可以打个牌锻炼一下大脑。
傍晚我们会相约一起去散步,就着花生米还能再来上两盅,简直是神仙生活。
我老伴也特别喜欢这个地方。我俩深思熟虑后,决定卖掉在海南的房子,在朋友同个小区的一层买了房,邀请天南海北的同学轮番来玩。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给孩子们增添负担。我们的孩子大多都是独身子女,一个人要负担两个家庭的养老问题,我们不想再让他们增加压力。
现在科技发达、社保也都联网了,医疗十分方便。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虽然远离城市,但交通方便,老同学之间也可以互相照应,也让彼此的子女放心不少。
几个老同学在和子女达成共识后,就立刻行动,在同一小区的上下层、或者隔壁单元购房,既互相照顾,又有独立的私人空间。
现在我们常常协同合作。想吃什么、去谁家吃,都有分工,这份默契非常难得。
疫情前,我们还一起去跳舞、组织旅游团,相互拍照,相互赞赏,让喜欢宅的人也变得活跃起来,哪怕谁生病了都会相互打气。
这样的抱团生活让我们各自的子女也变得更亲近起来。逢年过节,我们几家人都会凑到一起,像个大家庭。
过去常说,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是多年重情重义的知音。我们的“孩子”们还说,等工作扎实稳定了再慢慢转型做自由职业,未来也可以兼顾陪伴我们。
自己买房寻找养老团
“把上海留给小青年,我们搬到郊区去”
韦先生 上海杨浦 65岁 退休教师
退休前,我曾是一名高中教师。
我们一家四口人都住上海杨浦区的一栋老房子里。这个房子还是当年老伴儿单位分的。这么多年,我们从没搬过家。
虽然十几年来,和邻居相处很融洽,我们也住得很舒服,但随着大儿子、二儿子渐渐长大,这座房子已经变得穷阎漏屋。
我曾跟老伴儿开始商量置换新房,但正好遇到她生病用钱,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再后来,上海的房价一天一个样,高不可攀。我儿子考的大学不好,毕业后工作不稳定,到现在都一事无成。老二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在一个英语学校做培训老师,收入一半。
为了节约成本,我们还是只能囿于这座老破小的方寸之地。
但辛苦一辈子,总希望老了能够住一个舒服的地方。我和老伴考察了环上海周边几个县市,大多首付几十万元,对我们来说并不困难。
当时,房价*的地方就是嘉善和启东,稍微贵一点的地方就是昆山和太仓。
嘉善环境不行,启东隔着江,太仓靠着嘉定工业园区,比较下来,也就昆山适合我们了。当时昆山房子还没有限购,地铁11号线也即将在那边开通,我们盘算着房价可能会涨一涨。
投资养老两不误,就这样,我们付了一笔首付,在未来的地铁站旁边买了一套期房。
搬家那天,我跟老伴儿收拾了好几天,忽然都有点心酸。我们俩在这个破旧的小区结婚,成家,生子,养儿,喜怒哀乐,如今老了却要走了。
尤其是当我们和行李物品挤在面包车里时,上海人与生俱来存在血液里的骄傲基因在我们身上荡然无存。
我们好像也把杨浦的生活无奈地打包了一下,带走了。
在昆山,我们很少出门,左右邻居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的方言我们一知半解。
为了消除苦闷,我每天和儿子视频聊天,让他们多攒钱,早点买房。其实,我说的话我自己都不信,上海房子那么好买,我们能沦落到江苏来?
有段时间,社区组织老年活动,参加活动的大多数都是昆山本地的老人,方言跟我们相似。一场活动下来,让我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认识了好几个老朋友。
有个爱看书的老头,比我大一岁,上海静安人,我叫他陆大哥。他老伴儿很多年前因为胃癌去世了,2012年家中独子因为感情问题在女朋友的老家广东自杀了。
陆大哥一生不幸,但生性乐观。每逢周末,他领着我和老伴儿在昆山四处溜达,光是周庄和锦溪两个古镇我们就去了好多次。
每去一次,陆大哥就给我们讲一次古镇背后的历史故事,带我们去发现一处新的景点,每一次去,都有新的体验。
有一回聊起家常,我问陆大哥,静安的房子现在谁住?陆大哥说早就卖掉啦!卖掉的钱在昆山买了两套,一套自住,一套出租,所以自己给自己养老不成问题。
我问,唉?上海不好吗?昆山毕竟是个县。
陆大哥说,昆山宜居,上海宜业。就把上海留给那些小青年们吧。
得益于跨省地铁11号线,昆山的房价在2016年开始大涨。我买的房子房价翻了至少两倍多,老伴儿常常念叨起我当年有眼光。
如今,老二升了职,加了薪,我把昆山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一笔钱,加上老二的存款,凑了一笔首付,给他在嘉定买了一套新房。
老二让我们搬到嘉定来住。我们拒绝了,我们也要像陆大哥一样,把上海留给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