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落地。中芯国际在科创板上市首日,开盘报95元,涨幅近246%,市值一度达到6000亿人民币,尽管午后股价出现震荡,股价基本在80元/股左右徘徊。值得注意的是,发行价是27元/股。
据中芯国际的公告称,目前的PE也达到114,而相对比台积电的PE只有23.69倍。虽说目前中芯国际技术还落后于代表世界水平的台积电2-3代,代差需要用十年以上的时间去追赶,中芯国际已经是大陆地区*进芯片制作工艺。这也表明中芯国际在二级市场的增长逻辑不仅是技术,也蒙上了更多大国博弈的因素。
这足以让中芯国际成为科创板上最特殊的一个标的。
短短一个半月中,中芯国际回A一路绿灯,打破了很多纪录:从6月1日信息披露开始,中芯国际只用了19天就得到批准,是最快的过会记录;按照发行价和股本计算,募集资金达到400亿元以上,几乎是科创板融资额的一半,也是A股最近十年来*的一笔IPO。
资本的热情无处不在。在中芯国际回归A股之前,中芯国际在港股的表现持续爆发,2019年以来,相比*点,*时期股价翻了6倍,市值涨8倍,在港股的市值曾经突破2000亿港元。
不过,在大众热议中国芯的时候,中芯国际20年来前的老黄历可能很少有人会关注:与台积电专利纠缠的噩梦、创始人张汝京因故被踢出局、派系斗争导致CEO更迭群龙无首......
中芯国际的发展经历,也是中国半导体芯片公司成长的其中一个缩影。
7月16日中芯国际鸣锣仪式 左二为中芯国际董事长周子学 图片来自于官网
台积电,绕不开的噩梦
如果没有出走台积电创建中芯国际,张汝京可能不会被称为“中国半导体之父”。
1977年,张汝京进入美国半导体巨头德州仪器,此后又进入到了公司的核心部门任职,在集成电路发明之一的杰克基尔比的团队中工作。与此同时,张汝京的上级,也是德州仪器德高望重的副总裁之一,正是如今台积电的创始人张忠谋。
彼时的张汝京大概不会想到,当二人双双离开老东家德州仪器以后,他们又在同一个行业重新聚头、对垒,而台积电是自己数十年创业历程中始终绕不开的噩梦。
1997年,张汝京回国,在台湾成立世大集成电路,这也是台湾地区第的三家晶圆代工业者。高新科技行业最不缺的就是专利战和兼并重组。世大集成路成立三年后,2000年,张汝京被迫把世大卖给台积电,此后又只身来到上海张江二次创业。
芯片领域的创业向来比其他产业更艰难,资本、带头人、机遇、技术,缺一不可。在几乎空白的大陆芯片市场上,有了张汝京的坐镇中芯国际,在刚起步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才和资金的加入。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快”字诀似乎一直贯穿在中芯国际20年的创业历程中。2000年8月,从在上海的荒地打下*根地桩再到国内*家八英寸晶圆投产,中芯国际用了一年的时间,此后,张汝京又用两年,把中芯国际从零开始培养成了全球第四大芯片代工厂。
又是另外一个“三年噩梦”。
2003年,台积电*次在美国加州起诉中芯国际侵犯其专利权、窃取商业机密——此时,成立三年的中芯国际距离在港股IPO只差临门一脚,台积电要求的赔偿款是10亿美金,是中芯国际2003年全年收入的三倍之多。
张汝京(左)VS 张忠谋(右) 图片来自于网络
2005年,中芯国际选择支付1.75亿美金的赔偿款和解。不过,向来温和谦让的张汝京没有换来中芯国际的现世安稳,反而让台积电抓到痛脚猛踩。2006年,台积电又再次指责中芯国际最新的0.13μm制程工艺涉嫌剽窃,到了2009年,中芯国际在美国加州法院再次败诉。
分四年支付的2亿美金的罚款,对于彼时的中芯国际来说不难解决,但这次,中芯国际付出了更大的代价:除了拱手给台积电让出了1/10的股份,张汝京也被要求离开中芯国际,还被要求三年之内无法继续在芯片领域工作。
“二张”之间围绕专利胶着了六年。“我尽力了,官司让我精疲力竭,对这个结果我也感到失望”,中芯国际放出离职公告之后,61岁的张汝京这么回应媒体。
派系斗争,也是必然
专利摩擦让创始人张汝京黯然下课,命运多舛的中芯国际又有派系斗争在后。
中国的半导体产业起步一直受到大国牵制。从零开始很难,而对外技术的引进过程中,公司主体一旦沾上过多的国资色彩,也很容易被狙击,90年代中后期国家主导的“908”、“909”工程的失败,足以说明了这个问题。
擅长总结经验的张汝京也琢磨出了一套生存哲学。
在创业的前十年,一直在亏损的中芯国际为了维持运转,需要不断吸收各类资本。最初,中芯国际来自国资的占比一直很低,上市时的股东构成大多是来自于新加坡、美国等地的资本。选择在中国香港、纽约上市,也给中芯国际增加了不少国际色彩。
与此同时,张汝京也吸取了世大的失败经验,让股东们分权制衡,而不是一家独揽大权。种种考虑,也埋下了日后派系斗争的隐患。
2008年,因为和台积电的纠纷悬而未决,中芯国际的市值一度蒸发九成。账上资金告急,武汉工厂很有可能交不上给政府的租金,北京工厂也因为资金周转暂停扩产。彼时,大唐电信科技产业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唐控股)仅仅用1.72亿美元就收购了中芯国际16.6%的股权,摇身一变成为*大股东。
直到2009年台积电进入股东名单之后,大唐控股为了保证地位又再次加码。那个时候,中芯国际的股东阵营中基本形成了上海实业+大唐电信+台积电“三权分立”的局面。
张汝京离开之后,好友江上舟又找来颇有声望的前华虹集团CEO王宁国接任CEO一职,同时又找来海归博士杨士宁任COO。在王宁国的带领之下,2010年,中芯国际也逐渐恢复元气,销售额同比上涨45%,并且首次实现全年盈利。
2011年,起着平衡各方势力作用的江上舟病逝,掀翻了原本暗流涌动的派系斗争台桌。延续王汝京、江上舟治理立场的王宁国,此后再没有得到杨士宁的认同。中芯国际内部开始了一场以CEO王宁国、COO杨士宁二人为首的斗争。
这场内讧的细节现在无需多言,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随着王宁国意外落选执行董事、递交辞呈,最有可能继任的杨士宁又因为一纸审计文件被指“逃税”,踉跄出局。
棋盘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救兵张文义在江上舟临终前被授意为接班人,后又因为*大股东大唐电信投出反对票,无缘进入董事会。此后,张文义“曲线救国”,邀请了曾经跟随张汝京创业的老将邱慈云再次出山。
有超过27年半导体经验的邱慈云很快得到认可,这场派系斗争才最终落下帷幕。
这次派系斗争让中芯国际进入调整期,业绩上没有太多起色。直到2015年28nm技术、2017年14nm的量产,中芯国际的年营收才有了更大的提升,分别突破20亿元、30亿美元的大关。
现在如果我们以另一个视角来看这次内讧,也可以发现这并非源于偶然。
中芯国际“国际化”、“独立化”的决策,源于冷战之后国际对中国的技术封锁,也一直贯穿在其20年的创业经历中。但权重太大的国际资本,成分复杂的股东构成,导致高层决策意志分歧,也埋下了日后内部派系丛生的隐患。好处在于,帮助中芯国际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之下实现了突围,获得了资本支持和人才技术引进。
那是最坏的决策,却也是当时*的选择。
搭上时代快车
中芯国际的发展历程,无法跳脱产业和国家的层面来讨论。2012年工信部提出《集成电路产业“十二五”发展规划》,半导体产业作为卡脖子工程,成为大国博弈中需要优先发展的产业,各地对于半导体产业的扶持资金支持也在增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2012年中国的GDP已经是十年前2002年的五倍。
内讧之后,中芯国际也在有意识精简股东构成、加快和国资力量引进以及和产业链公司的绑定。
从不久前披露的招股书来看,大唐香港、鑫芯香港的持股比例分别是12.75%、11.82%,其他各类资本通通被归为“其他股东”之列,占比达到了50%以上。
在回A之前的数年时间内,中芯国际已经通过股票配售,弱化了台积电的持股比例,此前三大股东之一的上海实业也已经退出主要股东的名单。与此同时,2015年以来,国家大基金的入股,也在带动更多的中资公司加入中芯国际的股东阵营当中。
此次,这次中芯国际上市首日录得200%的涨幅,也与国家队的下注不无关系。公告显示,国家大基金二期认购了30亿以上;多家围绕硅片、半导体设备、IC设计的上市公司(比如聚辰股份、至纯科技等等)也通过了青岛聚源芯星做了22亿元的认购。
和科创板的热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芯国际此前从纽交所退市、以及今日其在港交所的股价走势震荡回落。这些都表明了,中芯国际的热潮也不止是资本层面的狂欢,背后还有更厚重的意义。
搭上时代快车是机遇,挑战也更艰深。
企业是否具有技术上的先发优势十分重要。一个正向循环是,一家企业在技术制程上*,就能在市场中获得大部分的订单,从而带来更多的收入与更高的利润。把这些利润再度投入到技术研发和产线建设之后,又能进一步加深技术制程上的*优势。
芯片的滚轮发展到现在,摩尔定律似乎已经逐渐失去其发展规律,各大企业在先进制程上已经开始有所舍弃,集中力量在更尖端的技术。
中芯国际还在为12nm及以下的制程工艺进击的时候,在中芯国际之前的玩家,台积电已经宣布2nm上有了突破进展,格罗方德已经宣布暂停7nm制程工艺的开发,联华电子宣布也宣布不再投资12nm以下的工艺。
竞争激烈,时间也更紧迫。目前中芯国际在生产上还无法完全实现国产化,在先进半导体设计、极紫外光刻机、良率管控,也还需要依赖于LAM Research、ASML、KLA这些来自美国及其盟友的先进设备。短期内,在这些领域中国很难实现100%国产替代。而中芯国际未来如果要向上进击到7nm以下的制程工艺,这些难题又是必须要突破的。
这也不是凭中芯国际一己之力能完成的,需要以点带面推动产业全面发展。正式回归A股之后,中芯国际需要还会进入到新一轮的扩产能阶段。接下来,中芯国际也不再是孤军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