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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三折”式被裁、“影视小白”被骗,裁员风暴下的孤独众生相

包含明星在内的社会劳动者,在资本面前都是被动且无话语权的。这让所有在社会里奋斗的年轻人感到疲惫,甚至绝望。

裁员、欠薪、倒闭……仍未过去的寒冬依旧凛冽。

近日,音悦台因疑似“倒闭”上了热搜,其位于三里屯SOHO的办公点已人去楼空,不仅欠下了坤音娱乐超1000万元的专辑销售款,还拖欠着诸多员工的工资,据悉欠薪金额最多达十几万至二十几万。

与此同时,身患重症的网易员工遭遇公司暴力裁员,也在网络上引起了公众大范围的关注与讨论。该网易游戏前员工发文称,其在患病期间曾遭遇一系列不公平待遇,包括强迫、监视、威胁,甚至被赶出公司,并详细描述了其在被裁过程中HR的话术与手段。风波持续发酵一周后,网易于上月底发布公告称,针对前同事离职一事,双方已达成和解,网易对4名主管和1名员工进行了不同层级处分。

再往前,乐视网一地鸡毛、暴风影音人去楼空、“996.ICU”掀起热议、熊猫TV倒闭并令王思聪成为“老赖”、华为被裁员工被拘251天……在搜索栏敲下“裁员”一词的结果是惊心的身处寒冬,从传统行业到互联网企业,整个职场都在翻涌层层浪花,各行各业太多企业没能扛过去,而大批量职场人一边透支着身体健康,一边又面临被降薪、裁员等危机。

眼下,公众之所以对各大企业裁员、倒闭等事件给予强烈关注,更深层次的原因无外乎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今天或明天。

当职场痛点不再是职业规划与升职加薪,而是被如何保住工作所取代时,没有职场人能置身事外。

我们采访了十几位正在经历或者已经经历“影视寒冬”裁员潮的员工,从他们的故事中试图还原这个“最冷”的冬天:

被裁之后没多久

公司也不存在了

距离转正还有3天,HR找到花露水,没有过多的前情铺垫和委婉表达,有的只是面露难色的开诚布公:“你离开吧,*是今天。”

我们是一家很小的影视公司,小到除了一个老板、两个相当于二把手的统筹、两个项目经理外,只招了三个文案和一个设计师,我是文案之一。老板有一些背景,算是霍尔果斯的关系户,本来在集团负责战略层面的项目,后来应该是觉得自己眼光精准就出来整了个小公司。

当时是2018年8月,我刚从上一家公司离职,对影视行业非常感兴趣,正巧进行面试的项目经理小姐姐很有经验和能力,带有我对这个行业所有美好的憧憬。可进了公司后发现,我们都被骗了。

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团队很不专业,老板虽然有背景有人脉,但奈何二把手太傻哔—,不仅没什么执行能力,还把大多精力放在了打压我们的创意上。在公司基本就是每天九点半打卡上班,我们白天上自己的班,到了晚五六点,老板和两个统筹到公司找我们开会,这会一开往往就到了晚上十二点,也没能开出朵花来。

在工资打了8折的6个月试用期内,我司做了两个项目,一个综艺、一个纪录片,但效果都不太理想。HR来找我的那天,还约谈了设计师和另外两个文案,大家都知道这不是HR的意愿,因为她甚至不是我们公司的。

离开这家公司后的一个月,两个项目经理也被裁了,之后这家公司就彻底不做了,老板回集团继续做他的战略。

回头再看看自己的经历,可以非常标题党的概括为:影视圈小白惨遭无良公司欺骗,层层骗局背后竟是傻哔—作祟。

感谢公司裁员

我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好,我就是花露水提到的项目经理,之一。”

当前老板找来畅谈理想时,我是抱有憧憬才进来的这家公司,可就像花露水说的一样,我们都被骗了。

刚入职时其实还因为朋友的关系接了个电视剧项目,算是带着项目进入公司。但之后,老板和手下的两人嫌预算太少没得赚,不愿意接。可我既然答应了朋友,只能私下另想办法把这个项目做了。

在前公司就职半年里,因为公司项目做得不理想,领导又毫无头绪,就找了一些事做。比如和公司其他同事一起运营了一个抖音号,一开始老板和两个二把手不支持,但也没阻拦,后来看我们做的这个号稍有起色,就来找我聊,说这个号占用了公司资源,需要签合同并归公司所有。我面带微笑地回复他们:“这个号不做了。”

前面说到的带进公司的那个影视项目,我也没有放弃,当然要负责到底。但没想到公司二把手私下偷看我们的电脑。花露水被裁之后一个月,二把手找我约谈,说泄露了公司机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电脑里的文件交接了,下午就让我们剩下的人都离开了公司。

离开之后我自己创业了,他们那样的人都可以创业,我有什么不能的?现在公司运营的很好,私下也和前同事们都保持着联系,离开后的大家都过得挺好。

成长不少,体验太差

总有一种“全员生死存亡”的感觉

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公司开始对半裁人,马漂亮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是主动离职的,离职那周前后也走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是主动辞职的,离开的原因是没有安全感。

自从之前出过一次事后,公司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今年以来公司在北京这边没有裁员,但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的时候,相当于是“打三折式”裁人,从一百多人裁到了30几人。我所在的业务板块因为是公司现在想力推的,所以没有出现裁员现象,但有几个部门,很不幸全被砍了。

紧张不安、害怕被裁、拼命工作,那段时间就是这种状态。

不过说到裁员,我们部门其实也不算完全幸免于难。年初的时候被领导“逼走”过几个人,用逼走这个词是因为,我们领导能力不行,只会拿大家的劳动成果去邀功,而且现在的方向还没做出太大的成绩,就一心想要转型拔高格调,但平时布置和安排工作却很混乱,导致整体转型不太好,当然也没什么收益,大家看不到希望就离开了。

涨完工资后不久,我离开了。虽然对公司有感情,但也知道再待下去不利于今后的发展,长痛不如短痛吧。如果要总结这段职场经历,就是长进不少,但体验太差。

现在所在的这家公司还是比较能给人安全感的,只希望它能够稳的再久点,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大船过冬吧。

被裁后我们申请了劳动仲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冬天冷得有些早。”

我们是一家的集团公司,集团公司下面有三家独立平行的子公司,法人是同一人,我们是子公司其中之一,算是互联网公司,做平台的。

整个公司十几个人,氛围一直都挺好,同事们也都很nice,管理扁平化,没有勾心斗角与办公室政治,大家一直以来相处的也都很好。但做的项目很新,目前的市场体量还很小,平台的用户数量无法在短时期内有系数级别的增长。

意识到不对劲儿是在2018年上半年,那时候开始出现延迟发工资的情况,公司一直是安抚的口吻,说情况会有好转,也在做一些改变。可一直到2018年年底,这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改变。

2018年12月份,公司已经欠我们三个月的工资和两个季度的奖金了。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员工因为发不出工资来主动辞职,可见大家对这个团队的感情。直到2018年12月20几号,公司开始逐个找我们谈话,希望我们主动提出辞职。

主动辞职这件事,一开始我是答应的,因为对这个公司有感情,也感觉到了公司的难处。可当公司跟所有的同事谈完后,有同事发现我们的兄弟公司也在裁人,但是他们是有补偿的。所以我们也开始有了正常的诉求。根据《劳动合同法》规定,用人单位需额外支付给被裁员工“N+1”赔偿。

我们理解公司,但公司却并不能同等对待我们。补偿诉求提出后,大家和公司僵持住了。我们要求结清欠薪并给予补偿,但临时辞退我们的公司,没有补偿,且欠薪还不能一次结清。

到2019年1月1号的时候,情况开始恶化,公司强行删除我们的钉钉、邮箱,并停止了工作相关的一切事务。不得已,我们去了朝阳区劳动监察大队,但这个部门不想管事,调节不成后会往外推,让我们去劳动仲裁,我们去劳动仲裁后,又是立案、等待、开庭,这时候已经到了年中五六月份。

劳动仲裁判公司发放我们的工资及强行辞退的补偿,我的金额共7万多,同事因为在公司资历老,是十几万。判决下来后,公司为了继续拖延我们的工资及补偿,故意向朝阳区人民法院提出上诉,这一拖又是半年过去了。

当初走到依靠法律这一步,一是因为公司太无赖,坚持不给赔偿,二是我们想通过走法律途径来做个公证,如果哪天公司破产清算时,会优先解决员工工资问题。从2019年1月1日至今,马上一整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开庭,欠薪及赔偿什么时候能到位,我们也不知道。

但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悲喜与遭遇从来都不是相通的,有人在这个冬天真实感受到裁员背后的瑟瑟冷风,也有人听见了风的声音,却对这个被各类裁员、公司倒闭、横店开播率下降等惊悚新闻堆积的“寒冬”表示了怀疑。

她和她身边的朋友

没有遭遇裁员

“之前一直有风声说要裁员,但是我和身边的朋友真实遭遇裁员的不多,大家倒是多多少少遇到降薪,拿到手的钱没有之前多。”兮夜长说,她是某影视公司的项目经理,在北京工作了五年,两年前顺利进入行业内一家平台与资源都位于行业前列的影视公司工作。

“大家其实都理解,影视行业就是这样子的,大家拿到的工资跟公司绩效挂钩的。那公司的绩效就是和影片的播出、立项拍摄的片子等相关。”

而判定一个项目是否成功却是多维度的,前期争取到多少商务植入、项目版权售卖价格、是单网剧还是能够上星网台联动,后期发行费用多少,播出后热度效果如何等等。

当然,行业寒冬并不是没有实质性影响。据了解,2019年前三季度,全国拍摄制作电视剧备案共646部,比去年同期的886部减少27%,剧集数量下降了30%。媒体统计,年内1884家影视公司关停。横店开机率下降近一半,原本扎满群演的街道,如今群演转行做主播的消息不绝于耳。

“今年的项目奖金相对减少了,很多从业人员的工资是跟着项目走了,公司里会预估风险,项目体量下降了,投资体量下降了,人员公司的薪酬自然就降低了。”

但是如新闻中的暴力裁员、大规模倒闭潮,落到个人,感受并不明显。“公司有大小之分,行业清扫从小公司开始。但是小公司也有区分,是本身影视内容创业成立的小公司,还是在影视行业*的那段时间觉得有利可图进来的人。行业清扫泡沫,势必有一部分公司被淘汰,但因此说行业多么多么寒冷,也不对吧。我也有知道的小公司,活得挺好的。”

而裁员也有,要么是效益不好的公司裁掉冗余人员,要么是精简部门裁掉不合适的业务线。“如果你真的是业务口人员,做着相关的事,如果不是公司运营不下去,不会裁掉业务口真正干事情的人。一个正常运营的公司,大规模裁员,我没有遇见过。”

大规模裁员有,

但不是发生在这个“冬天”了

“现在行业听见的裁员其实比较少了,半年前听见很多。”老司机说。他是ACGN内容的资深爱好者,毕业后从事了动画行业相关工作,常年出没AB站,与国内各类动画公司多多少少有过联系。

“今年年中,经常听见团队缩减裁员的事情,风声更大的是在去年吧,某个国内头部的内容平台,裁员力度很大。我朋友当时还给我直播了,一下午的时间,他附近的工位就剩他一个人了,其他人全部搬走了。”眼镜桑讲。

2018年,国内动漫行业遭遇资本寒冬,欠薪消息屡屡出现,《少年锦衣卫》的制作方柏言映画拖欠员工薪资、暴力裁员,漫画平台大角虫欠薪,米粒影业拖欠漫画家120万薪资,就连背靠巨头的腾讯动漫都一度陷入欠薪风波。成都魔法、艾尔平方等动画制作公司被传面临将破产裁员问题,行业经济增速放缓、公司融资难。

到了2019年,动漫行业依旧保持原本的节奏,只是寒冬的冰冷没有表现得太过尖锐。眼镜桑回忆,今年没有遭遇大规模裁员,但也有一些突然中断的“关系”,“比如合作,正在对接项目,没过几天,对接人就换了,问了说是被裁了。”

换工作,老板帮忙找工作了

然后经历了寒冬

小青原本在一个新媒体公司工作,朋友JOJO是一名网红,职业是一名淘宝店主,2017年JOJO淘宝店铺在运营良好的情况下,一晚上流水能够达到几十万。2017年影视寒冬尚未来临,网红经济迅速发展,彼时的杭州被视为网红、电商集聚地。在这个背景下,小青决定辞职同JOJO一起前往杭州创业。

“我当时提出离职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行业寒冬这个情况。”小青说,“我在原公司负责运营,工作也比较得心应手,就是想换一个工作环境,尝试一下新鲜事物,所以决定去杭州。跟老板提离职的以后,老板很理解。”

“说实话,我其实离开北京去杭州,人生地不熟还是有点害怕的。前老板看我那样,甚至主动帮我在杭州联系了一份工作。”显然,放在现在的职场环境里,这种待遇并不多。

小青在杭州的工作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运营,寒冬真正来临时小青刚到公司,见证了100名员工的被裁。这家互联网公司条件并不差,上班时间自由,工作完成即可下班,老员工的年终奖是6个月的薪资。寒冬期裁员也不手软,小青作为一个新人战战兢兢,“我时刻担心被裁员。”

或许再次是新手光环发作,小青在新公司没有被裁,反而从运营岗位调换到了商务岗位。“我在事业上可能是个非典型案例,但是这个世界就是有很多典型故事,可不能否定非典型的存在。”

2019年的这个冬天,各大市场上坏消息频发。网易、暴风到华为,大公司裁员倒闭,连承担着放松娱乐属性的娱乐圈都被愁云笼罩,韩圈传来雪莉、具荷拉离世等消息,国内高以翔遭遇意外……一系列案例都直指一个事实:包含明星在内的社会劳动者,在资本面前都是被动且无话语权的。这让所有在社会里奋斗的年轻人感到疲惫,甚至绝望。

有人在这个世界里夜以继日,艰难生活,有人在安全区里躲避风雨,互不牵连,生存死亡、笑泪悲喜,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所谓的风暴下的众生相,是想告诉你,或许有人比你幸运,有人和你一样艰难前行或受挫跌倒。离2020年只有24天了,北京还历经了一场风雪,大家携手去新的年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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