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8日,在“《财经》年会2017:预测与战略”“全体大会六: “营改增”后的财税改革新动向”环节,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院长高培勇等大佬展开了精彩对话,以下为现场实录:
“如果用扩大赤字增发国债的办法支撑政府减税降费,它无异于以往的扩大需求、刺激需求为主要导向的宏观经济政策的操作,它绝对不是着眼于供给侧结构改革的减税降费的措施。它绝对也不会,至少长期来看,不会达到降成本的目的。它也不是改变资源配置格局的根本举措,因为降成本的目的是为了调整资源配置格局。”11月18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院长高培勇在“《财经》年会2017:预测与战略”上如此表示。
高培勇指出,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当中说了一句话,财政赤字增加了5600亿,重要的是为了支撑营改增的全面推进当中实现的减税效果,换句话说,我们是以扩大赤字来实行减税的做法,这种做法短期是可以的,如果长期走下去会出现什么结果?
比如2017年,大家希望再减税,假定再减5000亿,可以,那么就再增加5000亿的赤字,赤字是由发行国债弥补的,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就是一手减税一手增发国债,这样一种财政融资方式之间的替代。
高培勇表示,如果是着眼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降成本的措施,如果真的是要把减税降费的着力点放在降成本,只有一条,那就是税收和收费的减少必须同政府支出规模一同减。
以下为高培勇发言实录:
高培勇:降低宏观税负的确是带有转折性意义的一个新的提法,往前追溯二十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说法。大家可能会说,以往提过减税,以往的减税都是在前面添加限制条件的,比如90年代东南亚金融危机提过减税,那时候的减税前面加了一个有增有减的结构性调整。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也提过减税,这时候提的是结构性减税,实际上总的税负水平是不变的,只是税负构成要素之间结构性的调整。所以,今年7月份中央政治局提出降低宏观税负,的确是一个值得大家关注的重大信号。
另外,我觉得它也是一个应势而生的提法,去年提出进行结构性供给改革,有五个方面的任务,“三去一降一补”,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其中前三个方面,大家的说法还是比较多的,比如去产能,究竟去什么产能,当把煤炭和钢铁作为去产能的对象,有人又说钢、煤价格又上升了。比如去杠杆,去到多大的合适,这一轮房地产的风波也提出一些疑问。去产能是必要的,但去什么样的产能,谁来去产能,大家还是有不同意见的。
归结起来,共识之点达成的主要是降成本,补短板,下一步更多的是要在这两方面来发力。其中降成本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从政府角度应该着力推动的措施。降成本包括几个大的方面,比如生产成本、流通成本、宏观税费成本,从政府角度讲,首先要把宏观税费成本降下来。贾所长谈到的是中国的宏观税负,其实不是一个特别严谨的概念,因为我们整个政府收入当中,按照2015年测算,只有66%是属于一般公共预算,剩下的属于收费的收入,加总求和,把税和费都纳入视野,我们应该换一个名称,叫“宏观税费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相对于税来讲,降费应当是一个主要的着力点。
更为关键的要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拿什么来降低宏观税费?不讲其他,就讲今年,一般公共预算18万亿支出,假如这是一个不变的量,在这个前提下怎么降低宏观税负?怎么降低宏观税费负?从政府的角度,也是希望把宏观税费负降到最低,但政府是要花钱的,政府花的每一分钱都要转换成税和费向大家收取的,所以,我看到的各路媒体提到的降低宏观税费的比较一日说法,就是扩大赤字的办法,一手把税降下来,另一方面政府可以扩大赤字,有人甚至放出这样的话,今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3%,甚至提到10%也是可行的。
我们就按照这样的思路往下延伸,如果这样做,能不能真正的降成本?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当中说了一句话,财政赤字增加了5600亿,重要的是为了支撑营改增的全面推进当中实现的减税效果,换句话说,我们是以扩大赤字来实行减税的做法,这种做法短期是可以的,如果长期走下去会出现什么结果。
比如2017年,大家希望再减税,假定再减5000亿,可以,那么就再增加5000亿的赤字,赤字是由发行国债弥补的,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就是一手减税一手增发国债,这样一种财政融资方式之间的替代。
表面上看税收减下来了,实质层面看,资源的配置格局并没有发生变化,为什么呢?政府还是要花18万亿,只是从百姓手里融资的性质发生变化了,原来是找你征5000亿的税,现在是找你借5000亿的债,你还是要把5000亿割让给政府,资源配置格局没有发生变化。另外,我们重要的是关注以后怎么办。有人说政府的债可以永远不还,像地方债那样长期置换滚动下去,我承认,这是一个办法,可以说政府每年发5000亿来置换,但请大家注意,在国债的运行机制上有一个铁律是不能逾越的,那就是本金可以置换,利息必须加入到政府的支付当中去,如果利息也作为置换的一个筹码,就变成债务规模像滚雪球一样扩大,进入到恶性循环状态。
所以这5000亿是有利息的,比如利息按照5%的利率来算,250亿,这250亿必然加入到政府支出规模当中去,18万亿+250亿,这250亿找谁要呢?肯定它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或者放到税收当中去,或者继续增发新的国债,而且每年都有这样250个亿,肯定是要作为成本进入到宏观经济运行系统当中的。
所以,我想说一句话,如果用扩大赤字增发国债的办法支撑政府减税降费,它无异于以往的扩大需求、刺激需求为主要导向的宏观经济政策的操作,它绝对不是着眼于供给侧结构改革的减税降费的措施。它绝对也不会,至少长期来看,不会达到降成本的目的。它也不是改变资源配置格局的根本举措,因为降成本的目的是为了调整资源配置格局,所以,我们有个结论。如果是着眼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降成本的措施,如果真的是要把减税降费的着力点放在降成本,只有一条,那就是税收和收费的减少必须同政府支出规模一同减。
许善达:高教授特别提出了一种警告,不能靠多发国债来减税。刚才你说有人主张发债到10%,这是什么专家,吓我一跳,如果是这样,国家还能存在吗,财政不就崩盘了吗。
高培勇:网上这种言论,还不是来自于普通人,而是来自于经济学界。
“按照三中全会以后,中央审批财税配套改革方案确定的时间表,现在的财税改革的实际进度和时间表已明显不匹配。”11月18日,全国政协委员、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原所长贾康在“《财经》年会2017:预测与战略”上如此表示。
贾康介绍,税制改革六大任务,营改增已落地、资源税改革已开题、环境税改革进入立法过程,但如何推进还没有进一步动态,剩下三项改革还未看到如何推进。预算改革方面虽然有积极进展,但预算只是载体,钱从哪里来还要靠税制改革。同时需要财税配套改革让所有机制生长,配套改革的关键是各级政府职能如何划分,理清事权必须形成由粗到细不断优化的明细单,目前并没有看到事权明细单如何生成、如何合理化。
在贾康看来,各级政府获得事权合理化是起点,再推进配置合理的财权,而财权最关键的是税基,打造地方税体系,然后是各级预算现代化,接着还有各级的产权和举债权。
因此,贾康认为,财税配套改革面临的考验已近在眼前。如何攻坚克难整体推动,困难相当明显,其中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诉求,已进入改革深水区,必须冲破利益固化的藩篱。最终达到的境界应该是各地政府包括边远地区,进入财权与事权相匹配的平衡。
以下为贾康发言实录:
贾康:我的主题是配套改革面临考验。我们今年终于完成的营改增牵一发动全身,后面跟着的是整个税制体系和财税的配套改革,以及财税服务的全面改革到底怎么推进的问题。我做一个判断,按照三中全会以后,中央审批财税配套改革方案确定的时间表,现在的实际进度和这个时间表已经明确的不匹配,2016年马上要结束了,我们做出了什么,税制改革六大任务,完全有交代的就这一项,后面开了题的,有资源税改革,在环境税方面有明确的信息,说进入立法过程,立法过程怎么推进,没看到有进一步的动态。剩下三项改革任务,现在还没有看到怎么推进。预算改革方面,虽然有一些积极的进展,但预算是一个载体,钱从哪里来要靠税制改革,怎么用需要有配套改革,让所有的机制都生长起来,这个机制最关心的是各级政府职能怎么划分,理清事权必须形成由粗到细不断优化的明细单,文件下来以后,我们并没有看到这个事权明细单怎么生成,怎么合理化。
所以,配套改革面临的考验确实就在面前,我们怎么合理的掌握配套改革动态过程,再强调一个大的思路,按照今年中央强调的事权合理化为起点,使各级政府依法取得合理的事权,然后推进到配置合理的财权,财权里面最关键的是税基,打造地方税体系,跟着是各级的预算要现代化,预算后还有各级的产权和举债权,各级政府要有自己的国有资产管理的专门机构,人格化的掌握产权和相关的收益怎么纳入预算的程序。举债权调整以后,中央可以发债,地方也可以发债。总体来说,困难还相当明显,怎么攻坚克难,整体推动。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的特定的利益诉求,已经到了改革深水区,一定要冲破利益固化的藩篱,最后达到的境界应该是各级政府,包括边远地方,也能进入财权与事权相匹配的境界。
贾康:7月份的政治局会议,研究上半年工作部署下半年工作,中央财税改革提出一个新的决策,叫降低宏观税负,这个精神是新的,三中全会说的稳定税负,讲的是宏观层面。现在附加了一个总的水平还要往下调,但降低多少,量化的东西很难讲,方向呢,政治局新的说法出来以后,我们也在琢磨,显然是适应现在社会诉求的,企业层面、纳税人层面感到负担过重,供给侧结构改革又强调降负,降成本,税制的制度成本,按照宏观税负降低来看,是要按照中央新举措的。宏观税负里,实际上把政府正税收入和非税收入合在一起,这个区分很重要,中国的正税还能降什么,现在看过去可打主意的部分不太多了,营改增基本全覆盖了,后续努力处理处理降税的问题,其他可降的是什么?资源税、环境税都不是降税的概念,直接税在个人所得税方面,中低端降,高端往上升,房地产税是从无到有。环境税在税负评议之后,大的趋势也不是降低。宏观税负里的非税部分怎么降低,这是要抓住不放的事情,很多政府收费是要努力往下降的,从广义的角度来说,还有很多隐性的企业纳税人的负担。比如一个企业开办几十个章必须盖完,每盖一个章就得打点,这些隐性的成本怎么往下降,我认为应该通盘把握,贯彻中央的精神。
“下一个阶段的改革,重点是理顺中央和地方关系,只有把中央和地方关系理顺了,到底哪一级配哪一级的税,才能说清楚,进一步完善预算管理制度才好做评估。”11月18日,国家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巡视员魏加宁在“《财经》年会2017:预测与战略”上作出表示。
魏加宁指出,三中全会关于财税改革三大类十九项任务。预算管理制度方面的改革成效最为显著,并且取得了重大的进展,现代预算管理制度的总体框架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但仍然有改革的空间。“但是有一点美中不足,现在是三缺一,社保预算没有进来,收费还没有纳入公开的程序。”他认为,改进预算的管理和控制方式,推进预算从约束性向预期性转变。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推比较容易,经济下行的时候,难度也比较大。“我感受非常深的一点,我们的改革往往都是经济不行的时候才改,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为什么不改呢,上届要进行财税体制改革难度就小的多。”
“财税改革方案是在各项改革里最早报给中央批准的。预算制度改革成效显著,税收制度改革部分完成,央地关系的改革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动作。”魏加宁强调:在任何一个国家,税收制度改革都要和其他改革相互衔接,相互配套,包括政治体制改革、行政体制改革等等。央地关系的改革不是财政部自己说了算,需要提高统筹的层次。
以下为魏加宁发言实录:
积极推进预算公开,完善政府的预算体系,加大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的统筹力度。有一点美中不足的,现在是三缺一,社保预算没有进来,收费还没有纳入公开的程序。改进预算的管理和控制方式,推进预算从约束性向预期性转变。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推比较容易,经济下行的时候,难度也比较大。我感受非常深的一点,我们的改革往往都是经济不行的时候才改,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为什么不改呢,上届要进行财税体制改革难度就小的多。
魏加宁:今天的题目与其说是营改增后的财税改革,更不如准确的说是楼继伟后的财税改革,因为我们开这个会的时候,楼部长刚刚卸任。前不久,我们中心承担了一个任务,对改革进行评估,其中财税改革正好是我们负责做的评估。在评估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大家谈起财税改革都是慷慨激昂,有很多意见,有很多不同的观点,但在打分的时候,大家对财税改革还是相当认可的,在十几项改革里排到前三名。我们也经常看到,媒体说楼部长讲话得罪了某个群体,得罪了某个阶层,但当他下来的时候,大家一片惋惜之声,这说明什么?我想大家在心目中还是有杆秤的,对那些真心实意为国家推改革的人,还是认可的,尽管从自己的利益角度有不同的意见,不同的观点,但总体上,还是认可的,对真改革还是十分期待的,也是能够容忍的,而且大家对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还是能分得清的。
楼部长时期都做了什么,至少几个事情,三中全会关于财税改革三大类十九项任务。首先,预算管理制度方面的改革成效最为显著,并且取得了重大的进展,现代预算管理制度的总体框架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但仍然有改革的空间。
积极推进预算公开,完善政府的预算体系,加大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的统筹力度。有一点美中不足的,现在是三缺一,社保预算没有进来,收费还没有纳入公开的程序。改进预算的管理和控制方式,推进预算从约束性向预期性转变。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推比较容易,经济下行的时候,难度也比较大。我感受非常深的一点,我们的改革往往都是经济不行的时候才改,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为什么不改呢,上届要进行财税体制改革难度就小的多。然后是加强地方政府的债务管理,对存量的债务,在清理核实的基础上,将地方政府债务分类,纳入预算管理,实行限额管理,控制债务风险,并且进行了地方政府的债务置换。增量上,通过修改《预算法》,增量债务公开的正规发债。最近国务院印发了政府性债务风险的处置应急预案,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再就是探索权责发生制的综合财务报告制度。
税收制度改革有序推进,难度比较大,完成了部分任务。前面专家已经提到了,营改增全面推开,达到了一定减税的目的。消费税进行调整完善,对于消费税增收的范围、环节、税率进行了调整,资源税的从价竞争,还有环保税立法的积极推进,相关的征求意见稿,已经向全社会征求意见。
财政事权和支出责任制度的改革,进展缓慢,这个事情不是财政部自己能说了算的。这里面有几件事情,增值税的收入划分,五五分成,在主体税建立之前,过渡方案可以保证一下地方的财力,但从长期看,我个人认为还是有问题的。完善转移支付制度,减少专项转移支付,件数大大减少,但资金规模的减少并不大。增加一般性转移支付的规模,加大力度对老少边穷地区的转移支付,等等。研究推进中央与地方的财政事权和支出责任的划分,前面两位专家已经讲了。创新财政资金的使用方式,推政府购买服务,再就是推PPP。
财税改革方案是在各项改革里最早报给中央批准的。预算制度改革成效显著,税收制度改革部分完成,央地关系的改革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动作。总的看,在推进财税改革的过程中,楼部长带领财政部做了大量的工作,楼部长亲自到全国人大做各个部门的工作,有时候开会,据说别的部委去个副部长,但财政部楼部长都是亲自去做工作。
税收制度改革,在任何一个国家,要和其他改革相互衔接,相互配套,包括政治体制改革、行政体制改革,等等。央地关系的改革,这不是财政部自己说了算的,需要提高统筹的层次。
回顾楼部长时期做的这些改革之后,才能看得更清楚下一步改革应该怎么做。如果从理论上讲,财税改革应该是先分事权,再分财权,然后是规范预算。但从实践中,我们也能理解为什么要先做预算公开,因为只有做了预算公开,很多问题才能暴露出来,问题暴露出来才能形成改革的共识。我认为下一个阶段的改革,重点是理顺中央和地方关系,只有把中央和地方关系理顺了,到底哪一级配哪一级的税,才能说清楚,进一步完善预算管理制度才好做评估。
“我最近提出了一个’死亡税率’的说法,我们长期观察发现宏观税负和GDP是一种负相关的关系,也就是说这37年以来,我国实行的是一个不那么适应经济增长,特别是长期增长的税制结构。”11月18日,天津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李炜光在“《财经》年会2017:预测与战略”上如此表示。
李炜光指出,我国宏观税负和政府消费占GDP的比重的增加,都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下期经济增长的下降,政府对于当期国民收入的索取部分,削弱了效用最大化的发挥。另外,过于庞大的政府消费对私人部门的挤出效应,对经济增长也颇为无力。“我们应该在中央的带动下算一笔账,未来我们国家究竟能够创造多少GDP,这些GDP究竟能够供养多大的政府,更长时间内我们制定什么样的税收制度组合更适应未来?”
微观税负方面,民营企业税负调查显示,我国企业总税率(企业税收和强制性的缴费占商业净利润的比例)基本上保持在高水平。根据世界银行数据,从2013年起中国企业总税率分别是68.7%、68.5%、67.8%,但有些企业的数据远高于此。比如农夫山泉和它的母公司养生堂6月30日公布的半年报当中显示,企业的总税率分别是83%和89%,保利地产、恒大地产、绿城地产都过百,少数涉及到农产品加工的税率低一点,比如新希望税率只有20%多。
李炜光表示,中央要求降低宏观税负有学理依据,他解释说,如果征税太过分了,就会出现死角损失,就是生产者和消费者损失了,而政府也得不着。这时候经济增长的前景不乐观,现在大部分民营企业面临生存难题,政府税收下降,同时居民的收入难以提高,影响消费。而交易是创造财富的,交易越是充分创造的财富越多,如果税收压抑了交易,导致交易量缩小,随之就是消费者、生产者盈余这两重市场带来的福利受到损失。总之,过分和持续的干预市场,总会得到报应的。
“市场经济有个简单的道理,就是你不懂就不要动,信息不够充分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动。死角损失是经济学上的一个很重要的发现,有一种说法,交易可以无中生有的增加财富,为了避免死角损失的存在,市场经济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认轻税不认重税。”
李炜光表示,未来2016到2020年是现代财政制度构建的关键五年,未来要推进直接税的改革,体现出轻税的思维,一方面要增加直接税,不增加整个宏观税负水平,这是未来一定要重视的重大课题。
以下为李炜光发言实录:
李炜光:感谢《财经》年会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同意前面各位学者的观点,对于这一轮改革当中的重头戏财税改革,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本人也非常赞赏。同时,我们也希望加大下一步改革的力度。许局给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提示,中央有一个新的精神,降低宏观税负,这个是我们学界历来并不反对的,但是在研究上一直有所薄弱的领域,可以说是中央给我们学界的一个课题。我在最近召开的大梅沙论坛上提出了一个“死亡税率”的说法,现在这个说法仍然在发酵,社会上对它关注度还是挺高的。我发言的时候展示了一张图,画了两条线:宏观税负和GDP。我们观察的时期是长时段,从1978年就开始画这两条线,一直到2015年。我们就想看一下,在这么长的时段内,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发现它们是一种负相关的关系,也就是说这37年以来,我国实行的是一个不那么适应经济增长,特别是长期增长的税制结构。通过模型,我们得出了一些结论,我国宏观税负和政府消费占GDP的比重的增加,都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经济增长的下降,而且宏观税负在表中的系数是负数,说明政府对于当期国民收入的索取部分,削弱了效用最大化的发挥,如果没有这种过度的索取,按照正常的市场规律,它们会流向效用最大化的领域。另外,过于庞大的政府消费对私人部门的挤出效应,对下阶段的经济增长也颇为无力。看来,我们应该在中央的带动下算一笔账,未来我们国家究竟能够创造多少GDP,这些GDP究竟能够供养多大的政府,更长时间内我们应该制定什么样的税收制度的组合更适应未来。
在微观税负方面,我们进行了一年多的民营企业税负的调查,相关的数据也披露了,跟别的调研结果也差不很多,引起外界关注的是我们用了几个国外的数据,其中有一个总税率。简单解释一下,总税率的定义是企业税收和强制性的缴费占商业净利润的比例。世界银行给出的从2013年起的这三个数据是,68.7、68.5、67.8,降了一点点,基本上还保持在高水平上,这才只是一个平均数,有些企业的数据大大高于它。如果调出上市公司的相关数据,就一目了然了,农夫山泉和它的母公司养生堂在2016年6月30日半年报当中,企业的总税率分别是83%和89%,保利地产、恒达地产、绿城地产都过百了,少数涉及到农产品加工的税率低一点,比如新希望税率只有20%多。
中央的这个要求其实是有学理依据的,因为征税,市场实现的消费者盈余和生产者盈余都变小了,大部分变成税收交给了政府,消费者和生产者还有一部分损失掉了的市场盈余,如果政府不影响交易,这钱是可以拿到的,但由于出现了这部分损失,政府也拿不着,这在经济学上叫死角损失。既然有死角损失存在,我们的税收来源就不稳定,企业家的预期就不乐观。因为只是生产者盈余损失掉了,企业还有活路,如果征税太过分了,就会出现死角损失,也就是生产者和消费者损失了,而政府也得不着。这时候经济增长的前景就不乐观了,现在很多非公企业,大部分民营企业面临生存难题,政府税收下降,同时居民的收入难以提高,影响消费,这三重困难是主要原因。交易是创造财富的,扩展开来,交易越是充分创造的财富越多,如果税收压抑了交易,导致交易量缩小,随之就是消费者、生产者盈余,这两重市场带来的福利受到损失。总之,过分和持续的干预市场,总会得到报应的。市场经济有个简单的道理,就是你不懂就不要动,信息不够充分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动。死角损失是经济学上的一个很重要的发现,有一种说法,交易可以无中生有的增加财富,为了避免死角损失的存在,市场经济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认轻税不认重税。
未来2016到2020年是我们现代财政制度构建的关键五年,现在一年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们在未来肯定要推进直接税的改革,房产税、个人所得税、遗产税,在这些税制改革的过程当中,如何能够体现出轻税的思维,使我们一方面要增加直接税,不增加整个宏观税负的水平、增加企业的税负,这是我们未来一定要重视的一个重大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