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6月10日在头版刊发了跟任正非的一场对话。
老爷子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说的话都很朴素且有力量,不回避困难但更多的是信心,一以贯之的革命乐观主义充满感染力,群众都很喜欢看。
最近几年形势变化很快,昨日的世界一去不返。
伯里克利在那场著名的葬礼演讲上说,我们并不认为一个缺乏政治热情的人只关心他自己的事业,我们认为他在这个城邦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事业。
我一直认为这句话是对的,所以虽然是普通人,也喜欢关心点宏大叙事,结果当然就是经常看不懂摸不透。
于是老爷子的话之于我,就像鲍威尔之于华尔街,信息质量和重要程度不亚于“央行的前瞻指引”。所以在这里简单聊两句。
任总的采访基本不会太涉及华为的公司业务,这次也一样。
整体来说,这次采访仍然是一个有着充分人生阅历的前辈,在真诚而又谦逊地向大家传递他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思考和看法。
最重要的,是芯片相关的问题,不只跟华为有关,也跟我们国家整体的产业升级关系紧密。
目前这场人工智能浪潮,真正有参赛资格的玩家基本就是中 美。
硅谷几家明星创业公司和大厂里,可能一半的研发人员都是华人。从软件的角度来说,中 美几乎没有差距。
DeepSeek和阿里都没有机会用到英伟达*进的GPU集群,但仍然做出了*的开源模型,比拥有百万张GPU的Meta还来得有效率得多。
但有关算力的担忧还是一直存在,比如DeepSeek工程奇迹换效率的路能走多远?即便当前的硬件限制不构成实际阻碍,未来是否会影响国产模型的天花板?
任老对这个问题给出了较为权威的答案。
虽然芯片层面仍然落后美国一代,但通过集群和系统的方式,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在两年前的一次讲话中,任老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说明这两年里我们的硬件跟软件实现了同步的迭代和优化,做到了可持续地支持人工智能产业发展。
任老的发言还有个有意思的点,我把原话先给大家拎出来:
发展人工智能要有电力保障,中国的发电、电网传输都是非常好的,通信网络是世界最发达的,东数西算的理想是可能实现的。
谈发展人工智能,怎么聊到了电力保障?怎么聊到了通信网络?
现在的数据中心都是非常耗电的庞然大物。国际能源署的数据是,它们目前大概会消耗全世界3%的电力,而且未来还会继续增加。
大模型的训练目前需要万张甚至十万张GPU并联,这些GPU*还都要放在同一个数据中心。因为如果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这么大规模的GPU集群通信会带来很多困难。
保障电力供应,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在这样的使用场景下,就变成了非常困难的任务。
微软的工程师在为OpenAI提供算力集群的时候就遇到的这个问题,如果在某个州部署超过10万张H100显卡,当地电网会立刻瘫痪。

但我们这边没有这个问题啊,我们有国家电网,有*进的输电技术,完全可以做到用规模和数量弥补单体芯片的性能差距。
另外一个点是通信。
在聊到英伟达近乎垄断的市场地位时,除开芯片性能本身的硬指标,大家普遍还会聊到黄仁勋布局的技术生态,比如CUDA和NVLink。
CUDA大家聊得比较多,NVLink聊的相对较少。
虽然CUDA一般被认为是英伟达*的护城河,但随着深渡学习框架提供的抽象性越来越高,算子越来越趋于统一,对于研发人员来说CUDA的重要性是有所降低的。
因为上层的框架可以屏蔽掉底层的技术细节,不管底层是CUDA还是其他架构,对外都可以封装成统一的接口。
相反,NVLink虽然知名度没CUDA高,但在业内人士看来,是比CUDA更重要的竞争壁垒。
NVLink是干嘛的呢?上面提到过,大模型的训练动不动就需要上万张显卡,这些显卡肯定不可能放在一张主板上一个机器里。它们需要通过NVLink连接起来,才能构成一个完整可用的算力集群。
换句话说,NVLink就是一套支持设备高速通信的互连技术。
到这里读者应该明白任老啥意思了。
论搞通信,我华为怕过谁?中芯国际做出台积电的3NM很难,华为要做个支持高速通信的基础设施还难吗?
四月份的时候,华为发布了Cloud Matrix 384。这个系统包含384颗昇腾芯片,单个芯片算力弱于GB200,但系统层面算力高于英伟达的NVL72。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NVL72在使用NVLink的基础上,也因为通信延迟问题导致算力利用率只有82%。华为这边利用自身在通信领域的技术积累,直接研发了一套全光纤的全互联网络,实现了NVL72两倍的带宽,算力利用率直接飙升至95%。
所以对于国内人工智能行业的发展,我个人现在完全相信任总的判断:不会因算力被卡住脖子。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当芯片工艺逐步突破后,国内AI领域可能有超过对岸的潜力,毕竟你要是平常一直负重训练,那包袱卸掉之后,你的成绩会突飞猛进。
芯片之外,任老仍然着重提到要尊重科学规律,尊重科研工作者,要花大力气做基础理论研究。对待基础研究,要有战略耐心,不要急于追求企业中短期的经济效益,对于基础研究要免除考核。
这个观点任老提到过很多次,华为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行胜于言。
华为的研发投入规模世界前五,排名国内*,超过了大众汽车、英特尔、三星等企业。每年1800亿元研发投入中,华为有600用于基础理论研究,这部分不考核不设KPI,是真正的长期主义。
在被问到关于人工智能的前景,任老说这也许是人类社会最后一次技术革命。当人工智能在所有能力上都达到甚至超过人类智能过后,人作为参与者推进技术边界的模式或将彻底走入历史。
最近两年,大模型能力快速迭代,两个月之前还只能由人来完成的任务,两个月后大模型就将其划入自身的“势力范围”。在这样的浪潮面前,人很难不产生深切的焦虑。
在我这里,这种AI焦虑有两个层面:
一是我们作为整体在这场中西竞争中,能否保持在浪潮之巅的身位。而以华为和DeepSeek为代表的中国企业,用技术实力缓解了我的这层AI焦虑。
二是作为个体,在AI带来的颠覆性变化面前,如何锚定自己的位置。任老说,人工智能发展要经历数十年、数百年。我们遇上这场生产力的*变革,在某种程度上应该视为我们这代人的幸运。不要去想困难,要去想机会,要一步一步往前走。
最后说个细节。
任老提到,《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弗里德曼,在参观完华为练秋湖研发中心后,自己买了张二等座去感受中国,后来基于这些经历发表了一篇文章。
标题原文叫 I Just Saw the Future. It Was Not in America,也就是任老说的《我看到了未来,它不在美国》。这个题目的重点显然在后半句,但有趣的是,纽约时报官网并没有这样尊重原意,而是把它翻译成了《我在中国看到了世界未来的样子》。
这两种翻译有啥区别,读者可以自己感受下。
一个基本的经验是,人们回避什么,就说明他们害怕什么。
我们不害怕,我们越来越有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