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上周刚充值的健身卡，这周再去健身房已经人去楼空了；
刚在美容院办了会员，下次再去却发现店面已经落了锁；
趁着“店庆大优惠”给孩子买了万元以上的课，隔几天再去机构已经关门了。
更憋屈的是，回过神想要维权的消费者，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老板早已“人间蒸发”，债务转移的彻彻底底，只能自认倒霉。
这样“恐怖”的事情，不只发生在小机构，即便是口碑在外的老牌机构，“割韭菜”也同样不手软。今年3月，知名早教品牌“金宝贝”位于南京的三家门店突然宣布倒闭，毫无防备的家长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的家长甚至连一节课都没来得及上，就被告知闭店。
而机构提供的解决方案更让人寒心，金宝贝南京中心负债约2800万元，如果家长们选择退费，金宝贝方只能分期支付，总共需要25～30年才能还清，简直离了个大谱。
金宝贝的“跑路”，只是一个缩影。近年来，愈加频繁的“倒闭潮”，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些机构在闭店之前的流程几乎一致，处理方式也大同小异，无论多么棘手的情况，机构老板总能置身事外，仿佛具备“未雨绸缪”的本事。
深挖下去，藏于机构背后的高人——“职业闭店人”由此浮出水面。顾名思义，这个所谓的“职业”，就是专门帮助那些想跑路的商家，策划如何更好地“闭店”和“善后”，包括公司法人等工商信息变更、提供转课方案、学员沟通安抚、跟进纠纷仲裁等。
职业闭店人不会“单打独斗”，通常是一支专业的团队，分工明确，已然形成成熟的产业链。由于要干“脏活”，职业闭店人一般会按照老板负债比例的10%～30%进行收费，如果老板负债300万，他们会根据提供服务内容的不同，收取30万元～90万元的费用。
在由职业闭店人精心策划的“无责任关店”大戏中，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职业闭店人两头通吃，只有消费者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01
有“预谋”的跑路潮
职业闭店人浮出水面
没有无缘无故的爆雷，只有蓄谋已久的“跑路”。
理发店、健身房、美容院、培训机构……近年来，恶性闭店事件屡见不鲜，这些店在“消失”之前，不仅处于正常营业状态，而且还在大张旗鼓地进行着各种“优惠促销”，源源不断地有新客成为会员。
但在突然的某一天，原本热热闹闹的门店变得空空荡荡，落锁的大门上贴着欲盖弥彰的闭店公告，留下面面相觑的消费者们炸开了锅。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所谓的“负责人”便会出面跟消费者沟通协调，提供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案。
而这些方案，无论哪一种，都称不上办法，因为吃亏的只有消费者。“负责人”在谈判的过程中，会将消费者分为不同的群体，对于好说话的消费者，采取“共情”策略，不断降低赔偿门槛，至于认死理的消费者，“负责人”的态度则会变得强硬，反而会主动建议“不妨打官司”，拉锯时间一长，很多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本是受害者的消费者们，不知不觉就沦为了弱势的一方，而周旋其中的“负责人”，正是职业闭店人。事实上，职业闭店人并非新鲜概念，早在2019年，网络上便出现了他们的身影，从化解债务到转嫁风险，自有一套系统的打法。
职业闭店人的服务对象，大多是预付费模式的商家。因为这些商家收取的预付费，已经在支付房租、员工薪资以及门店扩张过程中消耗完，闭店时根本没钱再退还给客户，繁琐的“善后”工作以及如何避开法律责任，成为他们寻求“职业闭店人”帮助的动机。
▲职业闭店人业务“娴熟”
职业闭店人的操作手法是先找合适的背债人来顶替法人、实控人，在他们接手资金断裂有欠债的公司后，职业闭店人还会先继续运营维持一段时间，并大搞特搞店庆活动，在关店前最后圈一波钱。
整个过程中，解散员工、重新组建客服团队、诱导消费者接受不公平方案，是“职业闭店人”的重要工作内容，老板该跑路跑路，职业闭店人清完场也会消失，继续到下一家“驻扎”。
全套下来，职业闭店人会收取负债金额10%～30%的服务费。当然，职业闭店人去现场处理会员退费、员工讨薪等棘手事宜，这些服务也需要老板们再额外支付一笔费用，每接一单，职业闭店人的收入可达几十万甚至百万级别。
如果说，以前这些职业闭店人大多隐于幕后，鲜少为外人知，但随着这一群体规模的扩大，尤其是今年早教机构“金宝贝”的大面积关店潮，则将职业闭店人这一群体，彻底推到了台前。
02
多头收割套路极深
消费者干吃哑巴亏
4月上旬，南京金宝贝“退费需要30年”上了热搜，职业闭店人被媒体高度曝光。仅2024年以来，金宝贝在上海地区至少已经关闭了6家门店；在北京地区，有至少8家门店发布了闭店公告；南京地区，则有3家门店相继闭门停业。
在数万家长艰难维权的过程中，职业闭店人的种种行径让人触目惊心。首先是如出一辙的“更换法人”，通过工商登记信息查询可发现，北京美吉姆一些门店的运营方将法定代表人更换成了辽宁沈阳某村70多岁的老人李震；北京金宝贝、天津金宝贝、上海金宝贝的运营主体都在今年1月陆续把法定代表人变更为广东惠州惠东县某村52岁男子陈雄生。
这些老人没有固定收入，名下无财产、无信用卡，即便债务再多也无力偿还。也就是说，从计划的起始环节，职业闭店人就杜绝了家长们索赔的可能性。
退款无望之后，家长们只能被迫接受“转课”，而这是职业闭店人挖下的第二个“陷阱”。根据家长们提供的信息，职业闭店人为金宝贝策划的转课方案有两种，一种是转向当地金宝贝其他门店；另一种是异业合作，包括其他教培机构，还有一些美甲美睫门店。
无论哪种方案，对家长们来说都是坑。选择金宝贝其他门店的家长，出行距离大大拉长不说，成功约课的机率“难于登天”，由于金宝贝门店数量的大幅缩减，现存的门店根本无力承接所有转课的孩子。
至于所谓的异业合作，更是套路满满。有北京金宝贝的家长表示，自己未兑换的课程价值3万元，然而对方要求必须按照“买一兑一”的规则才能兑付，即再购买新机构3万元的课程，才能把原来倒闭机构的3万元课程兑换掉。
还有家长选择转课到舞蹈、书法等类目的培训机构，却发现兑换时，每节课的课时价格都高于原价，且不能享受任何优惠，连新客咨询可以免费享受的两节体验课，都要抵扣八节金宝贝的课，成本高昂。
上海的家长们更是发现，金宝贝提供的一些异业合作课程，居然来自上海培训协会跨界公益互助平台，这些课程本就是家长们可以免费获得的，职业闭店人却瞒天过海拿来“抵课”。
至于兑换美业套餐，则称得上是“巨坑”。一套价值3000元的早教课程包，兑换下来只能体验一次深度护肤，而早教机构的家长，本就是目标客源，职业闭店人在制定这套兑课方案的同时，也是向美容院输送潜在的客源，捞受好处。
所以，仅就转让课程这一环节，职业闭店人不仅同时在收割闭店老板、家长、承接机构等多方，还通过这种方式达到了分化家长的目的，让家长无法团结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最终无奈咽下苦果，职业闭店人和老板则全身而退。
面对职业闭店人的“骚操作”，家长们的愤怒情绪达到了顶峰：“如果未来所有机构都效仿这种做法，那要坑害多少人啊！”
03
环环相扣维权无望
灰色地带难以鉴定
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不少职业闭店人的身份，正是经历过倒闭的“前老板们”。因为有着应对债务的经验，从而走上了职业闭店道路，曾经的失意者变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加害者”。
尽管这个行业并不光彩，涉及灰色地带，但架不住它成本低，几乎无需投入，只需线上或者线下入驻几十天，便能轻松进账数十万。
尤其是这些年来，因为预付费、预付卡等模式，理发、健身、美容、培训机构频频陷入经营不善的困境而倒闭，更是给了职业闭店人“广阔”的生存空间。“职业闭店人”甚至当起“导师”卖起了课，在网上，*的“安全闭店教程”只需要29.8元，吸引不想承担风险的老板“慕名而来”，因此，职业闭店人总有接不完的业务。
于是，类似的“骗局”，在全国各地不断上演。最重要的是，职业闭店人策划的所有流程环环相扣，缜密的几乎没有破绽。
首先，从工商登记注册制度来说，因为无法预知目的，所以工商部门并不能无故拒绝变更请求；其次，在司法实践中，对“职业闭店人”的身份认定存在困难，消费者们对这一角色的存在，多是通过各种信息进行推断，很难抓到“实锤”。
即便有迹象表明涉及职业闭店人与诈骗行为，想要证明这一点，也是阻力重重。诈骗涉及刑事犯罪，需公安立案侦查，但家长往往没有权限获取更多证据，公安也因此难以立案，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种死循环。
更何况，目前法律上对失信人的惩戒力度并不够，给予这类机构的惩罚不过是法人列为失信人员，公司被列入黑名单。即便是“幸运”地走到最后一步，通过诉讼执行完毕后，法定代表人早已换成了“背债人”，名下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消费者们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也只能换来徒劳一场。
至于接受“转课”的消费者，职业闭店人会与其签署一份详细的协议，明确课程从原机构转让给其他接受方的所有相关细节，一旦协议签署完成，消费者们将无法再向原机构追究任何责任。
职业闭店人带来的影响，远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些。职业闭店人出现之后，不少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老板，不得不把自己之前的交费模式改成了月付。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些被闭店人所操控的机构，总能用所谓的“大促销”吸引无数客源。而当消费者被坑过之后，便不会再轻易信任其他机构，长此以往，“劣币驱逐良币”会成为常态。
而当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崩塌之后，我们迟早都会变成play中的一环，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参考资料：
1.凤凰网财经《充值1分钟，退费要25年！他们把家长坑惨了》
2.Tech星球《职业闭店人隐秘生意经：帮跑路老板脱身，一单赚十几万》
3.南方周末《观点风波里的另一种暴富身影：“职业闭店人”的黑白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