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上半年还在忧心忡忡讨论电影市场几时复苏,下半年暑期档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频频刷新票房纪录。这些天,电影圈与股民都彻底嗨了。中国电影似乎被赋予了什么魔法,走上了复苏的快车道,光速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
截至7月19日,2023年暑期档总票房突破93亿,远超2018年同期的73亿票房,刷新了暑期档上半程的票房纪录。如果下半场的《封神》《超能一家人》《巨齿鲨2》《热烈》等影片能成功接棒,维持住大盘走势,今年暑期档总票房将有望突破2019年创造的176亿票房纪录。
与此同时,暑期档上半场的观影人次突破2.3亿,超过2022年整个暑期档的观影人次。光《消失的她》一部片,就拿下8千万观影人次。
也就是说,今年暑期档票房不仅恢复到疫情前水平,还把大量流失的观众重新拉回影院。那么,是今年的暑期电影魅力无穷,出现了现象级新作或口碑佳作吗?
而事实上,目前上映的暑期电影,并非“无可挑剔”。但神奇的是,差评的声音几乎都被淹没了。硬糖君随意点开某部电影的差评,评论区都有不少网友反驳“瑕不掩瑜”,并称应该给予电影鼓励。
究竟是什么时候,市场开始转变了风向?这个暑期档,中国电影观众似乎一反往常,改变了以往对国产片的挑剔态度,不约而同走起了“鼓励”路线。
01 国产片触底反弹
观众对国产片的态度之所以变得宽容,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国产片的“改变”。这种“改变”既有质量上的进步,更是态度上的诚意。
以王宝强的《八角笼中》为例,该片在2021年立项时,王宝强找遍了国内资本,却一一碰壁。遥想当年,娱乐圈有点姓名的,那是人人都能当导演,现在竟然没人肯投王宝强。
最终,《八角笼中》主出品的四家公司,有三家都是王宝强自己的公司,只有一家是其他资方——猫眼,而猫眼很有可能还是“以宣代投”。换句话说,猫眼可以少要点钱或是不收钱就给予电影宣发资源,从而换取出品份额,拿到后续票房收益。淘票票、抖音、微博等平台都有这样的合作形式。
《八角笼中》的境遇,足见电影行业资本环境的骤变。是个名人就能当导演、就能拉到投资的年代早就过去了。
那是2013-2018年,正是国产片最被观众嫌弃的年头,也是资本最青睐电影行业的年代。圈外资本相继进入电影行业,万达、北文、华谊等龙头公司的股价先后在2015-2016年达到了*。
2016年,正如日中天的万达声势浩大地并购了传奇影业。张艺谋携好莱坞巨星马特·达蒙拍摄了传奇影业的大片《长城》,上映后却遭遇影评人与观众异口同声的口诛笔伐。一时间,抨击国产片成为*的流量密码,观众对国产片产生了极大的信任危机。
2018年,观众对国产片的信任危机在中式奇幻大片《阿修罗》上达到高潮。
斥资超7亿的《阿修罗》上映三天,票房不足5000万,顶不住舆论压力选择撤档。其实《阿修罗》到底有多烂,多数人并不知道。毕竟票房摆在那,多数观众甚至电影KOL都没看过,这片就*了。但对这类电影,看海报看阵容,就足以认定为“烂片”了,这就是整个国产片的信任危机,前人挖坑后人跳。(如今《封神》似乎也要遭遇类似命运)
同年,崔永元爆出范冰冰《大轰炸》阴阳合同,引发娱乐圈税务大地震。明星与上市公司接连被查,很多项目做账、洗钱等违法操作浮出水面,各路资本相继逃离电影圈。
观众嫌弃国产片的那些年,国产片的制作环境也确实浮躁。各路电影以“耗时X年、斥资X亿”的噱头反复忽悠观众,不停贩卖“假诚意”让观众买单,最终遭到了反噬。
税务风波后,电影圈又遭遇了三年疫情,加速了资本的逃离。如今留在电影市场的投资主力军,都是“历劫”后的纯电影资本了,而且大家的态度也变得谨慎。王宝强不拍自己擅长的喜剧片,拍一个现实题材影片,对资本来说,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
但可能也正是资本的冷静与保守,令创作者只能破釜沉舟。王宝强倾注资本的同时,也投注了自己100%的努力,动用了圈内全部人脉去做好电影,找陈思诚借钱做后期,找刘若英、刘德华唱推广曲等等。
现在制作一个失败产品,没有圈外资本为你买单,钱都亏在自己身上,这让创作者不得不更用心。就连观众公认最会搞钱的导演陈思诚,其实他的公司壹同影视,也在疫情期间传出裁员风波。
陈思诚也要为自己的商业失败产品《外太空的莫扎特》买单,《消失的她》算是他回到熟悉的悬疑领域,拿出了弥补过失的“诚意”。王微的追光动画,十年都在砸自己的钱做动画,今年终于有《长安三万里》实现10亿票房的突破。
正是处于低谷期的电影行业,造就了圈内人审慎的制片态度,也开始在今年显现成效。颇拍过一些烂片的大鹏、易小星接连翻身,带来两部冷档期黑马《保你平安》和《人生路不熟》,再到暑期《消失的她》《八角笼中》《长安三万里》轮流坐庄,抬升暑期票房天花板。
02 观众审美周期变化
国产片的这种“改变”能够被看见,也是因为赶上了观众审美周期变化的节点。
今年暑期档影片几乎都走了点映路线。通过点映成功逆袭的经典案例,正是2018年暑期档的《我不是药神》。但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暑期档影片点映*批口碑其实并非都是好评,更没有产生《我不是药神》那种近乎零差评的神级口碑效应。
今年大部分暑期档影片早期都出现了两极化口碑、产生了一些争议。比如《消失的她》的女性电影争议,有人认为是充满男性凝视的“假女权电影”;《长安三万里》的李白形象塑造争议,有人认为是误人子弟的“假历史电影”;《八角笼中》里对原型事件人物的隔靴搔痒,有人认为是功力不够的低配版《我不是药神》。
点映观众一般是主创粉丝和影迷圈层受众,少有普通大众参与点映。所以,*批观众暂且可算作比较挑剔的“意见*”,但等到影片上映后,电影的口碑却彻底逆转了。“意见*”的差评并没有受到追捧,普通观众更愿意鼓励暑期电影。
《长安三万里》在大规模观影后,豆瓣评分反而从8.0涨到了8.2分;《消失的她》仍然引发了女性观影狂潮,猫眼显示影片的女性观众达到76%;《八角笼中》在短视频掀起了王宝强支持潮。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观众对国产片“漠不关心”。很多烂片连被吐槽的价值都没了,直接销声匿迹,比如关晓彤、姜文主演的《图兰朵》。
国产片重新赢得观众关注的目光,靠的主要是2019年后的一部部诚意之作。从《流浪地球》到《长津湖》系列,不仅赢回了大众的信任,还重塑了观众对国产大片的认知与文化自信。与此同时,这一时期,很多观众对超英泛滥的好莱坞电影套路产生倦怠心理,从对好莱坞大片的盲目信任中抽离出来,审美心理也产生了变化。
国产片的进步正好赶上了这一心理变化的节点。所以甭管当前国产片进步多少,都很容易让观众看到主创的“诚意”,吃上这股“审美周期”的红利。
再者,从地理上来说,中国市场地广人众,其实观众的类型与审美差异甚大。相较于外片,国产片有着更广大的受众。以7月15日猫眼的票房分布地图为例,《碟中谍7》只在海派文化的上海拿下冠军。其他地区均被国产片拿下,并且显示出极强的地域倾向性:
东北话的《茶啊二中》雄霸东三省黑龙江、吉林、辽宁的票房,“唐代故事”《长安三万里》先从中原地区开始逆袭全国票仓,“四川故事”《八角笼中》在南方票仓有着强劲号召力。
03 外片被抛弃了吗?
谁能想到阿汤哥的《碟中谍7》进暑期档,居然被国产动画碾压票房,甚至票房还遭到腰斩,只能卖到区区4亿。
时代真的变了。今年暑期档不再是国产片保护月,好莱坞大片都可以进入暑期黄金时段,但影院经理却频频呼吁好莱坞大片别来暑期档“赴死”。原来是国产片躲着好莱坞定档,现在是好莱坞得躲着国产片定档。
对国产片宽容,对好莱坞挑剔,中国观众的态度变化,其实也是经济大环境变化决定的。
有观众表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化环境变化受经济环境变化影响。现在国产大片带给我们的文化自信,也是因为电影产业高速发展。
早年国内物质文化生活不够丰富,观众面对琳琅满目的“*大片”,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正如电影诞生之初,卢米埃尔兄弟仅凭拍摄一段“火车进站”镜头,就把在场观众吓到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从而引发了越来越多好奇人士前往观影。
彼时的好莱坞IP电影就像一个又一个潮流产品,如果不赶时髦、不知内容,似乎就落伍了,很多人都是被裹挟着走进了电影院。
但随着国内大片的*水平日益进步,好莱大片的内容套路又一成不变,中国观众的天平自然会偏向国产电影的一边。毕竟从内容层面来说,国内大片的故事更容易引发共鸣,普通观众从“翻译台词”中看好莱坞故事,当然有文化隔阂。
但真论根源,硬糖君认为也不是中国观众抛弃了好莱坞,而是好莱坞电影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疫情前好莱坞大厂就开始了兼并潮,制作则走向两极化,超英为首的“重磅炸弹”和低成本恐怖片盛行。疫情又加速了好莱坞的流媒体进程,打乱了市场窗口期与制作周期,“重磅炸弹”制作成本频频增加,又频频哑火。自今年上半年编剧工会开始,好莱坞各大工会又相继兴起罢工,从要求*薪资到抵制AI,好莱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行业危机。
不怪中国观众挑剔,外片本身就出了问题。有惊喜的外片仍然能被看到,《银河护卫队3》就通过口碑逆袭到了疫情前票房水平,与《银河护卫队2》一样卖了6亿票房。
硬糖君很欣慰国产片独当一面,但市场始终是需要有效的“鲶鱼”,才能真正活起来。再者,遇强则强,国产片继续进步,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