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回来了,街边小店又活了。街灯下热气腾腾的路边摊,烟火气浓厚的餐饮店,充满情调的酒馆、咖啡馆,如今喧嚣的市井气息与一年前的萧瑟沉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烟火气背后,是苦熬三年,撑过疫情的创业者。
七八年前,北京中关村和深圳的大街上,人们涌入咖啡馆讨论创业项目。疫情以来,小程序、视频号这些数字生态工具,成了更多实体创业者的孵化器。
5月25日,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课题组发布的《2023数字生态青年就业创业发展报告》显示,很多青年通过微信公众号、视频号、小程序等实现创业,并带动同龄人就业,测算发现,平均每个创业项目拉动就业收入机会8.44个,其中拉动青年就业收入机会5.96个。
不可否认,创业难度也在指数级上升,对于实体项目更甚。疫情三年,太多街边小店消失了,但也有很多小店“起死回生”。
不论是入坑两年的创业小白,还是坚守三十多年的创业老炮,他们都会谈到创业故事的另一面:创业终究是少数人的游戏,它让人更快成熟,又让人不敢老去。
现在依然活跃的创业者,是疫情中涅槃重生的一群人。以下是他们的故事:
1、创业13年:
到最激烈的战场,卖*的咖啡
刘思强 | 三立方咖啡创始人 33岁
我属于习惯性创业,从没停止过折腾。从小学音乐的我,在学生时代就开始靠演出赚生活费,毕业后,卖过盒饭、开过体检销售公司,也赚到了一些钱,但我还是想选一个真正喜欢的行业,直到接触了咖啡。
那是十三年前,我专门跑到青岛学习了咖啡,算是国内比较早接触咖啡烘焙源头的一批人。我在当地韩国社区里的一家咖啡豆店打工时,发现这家店用豆子试饮的形式销售咖啡豆,很受欢迎。顾客花十块钱左右,可以任选一杯咖啡,喝到喜欢的,再买咖啡豆回家。很多韩国顾客一天能喝到五六杯。
但等我真正开咖啡店时却发现,当时能接受咖啡的人还很少。我在河北邯郸开的咖啡店,一天只能卖50杯,客单价定到三十多元,才能勉强活下来。
当时很多VC投资人不看咖啡赛道,认为咖啡高标准化、高毛利,但规模难做大。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早年卖咖啡豆时,能有非常大的出杯量,核心还是价格低、距离近。所以我们不再做三四百平的咖啡店,转而做效率型咖啡,研究产品、价格和出杯速度。
2017年到2018年,我们创始团队在北京开始打磨三立方最初的店型。门店开在写字楼,产品只有黑咖啡和白咖啡两款、冷热可选,配备最少的人员,卖10块一杯,用低价换杯量。因为人员精简,我们当时开始做软硬件的数字化,软件是指百分百的小程序下单、用户数据抓取,硬件是一分钟就能出杯的半自动精品咖啡机。
但那时由于一些政策原因和2020年初疫情的影响,我们的小店被迫叫停。
疫情期间,我们尝试过线上咖啡品的零售,但不太成功,因为一旦停止流量投放,增长就会停滞,我们得出的经验是,沉淀品牌还是得靠线下渠道。
2020年末,我们核心团队来到上海这个咖啡的兵家必争之地,面临的*个问题是选址。作为一个新品牌,在上海很难拿到好位置,于是我们就选在了位置偏远、周边没有商业配套的办公区,周边一圈有25家咖啡馆,每隔几个月都会关掉一批,其中还有很多是大品牌、上海本土品牌。
找到国内最成熟的市场、最多的消费人群,面对最多的商业竞品,这是验证我们“低价咖啡”小店型成立与否的最快方式。结果2021年9月,开业*天就很火爆,中间也经历过疫情的冲击,但一直活到了现在,开到了13家店。
我们的一个特色是自带杯买美式咖啡只要5元,为了让消费者在线上就可以下单自带杯,而不是拿着杯子到现场排队,我们投入了几十万去做小程序建设,其中数字化功能里专门做了自带杯这一项。消费者在小程序点单后会生成二维码,拿着二维码和杯子走到吧台的小票机上扫码,把打出的小票贴在杯子上就完成了。这在咖啡行业算是首创。
为了保证效率,我们一家二十几平的小店,装了5-7个摄像头。相当于有摄像头专门“盯”着店员,如果操作步骤有问题会报警,它还会提示一些人力盯不到的位置,比如地面上掉了一张纸,五分钟内没有被清理掉就会提醒。
我们的效率型咖啡模式能跑通,核心原因还是咖啡品类跑出来了。基于市场需求的变化,我们也不再只做纯吧台店,单店人员从过去的1人增加到4人,产品由2个增加到8个。
疫情期间,很多餐饮同行非常焦虑。今年4到5月,天气回暖,看着日出杯量涨到四百到七百,团队都很兴奋,因为我们从公司注册*天起就是有上市计划的。不过,我属于线条比较粗的类型,既不会太乐观,也不会太焦虑。因为我内心很坚定,这个模式即使我们做不起来,也一定会有更有战斗力的团队跑出来。
2、负债千万,也要守住创办35年的老品牌
蒋志凯| 烟霞绸艺创始人 60岁
我出身于丝绸世家,爷爷奶奶辈就从事丝绸行业,一个是织造、一个是染坊,家人也全都从事这个行业。所以分配单位时,我有意报了丝绸研究所,去工厂抓技术、抓生产。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二十几岁下海创业。35年坚持下来,从没停止过转型。
“烟霞”生在杭州,长在杭州,逐步走向全国各地,经历过金融危机、非典,前两年的疫情,更是一道坎。
早期,我们主做批发,把丝绸、真丝面料,销往全国的百货大楼。当时增值税发票是手工开的,那一年开了1亿元的发票。到1995年,丝绸市场出现恶性竞争,涌现了很多产品劣质的低价丝绸和服装。我不屑于做这些,想做正正当当的生意,但当时品质好的产品被挤压得厉害。
1998年,我有了做百年老店的想法,开始琢磨转型。我们的店在离西湖不远处的杭州大厦,来往的游客几乎不会错过这座地标,但我希望客人离开后还能有渠道买到我们的产品,果断做了线上商城。后续,加大投入布局丝绸专卖店,产品从传统的布料扩展到家居服、时装。2019年,我们在全国的门店有30家左右,年营业额五六千万。
没想到2020年疫情一来,各方面的问题都暴露出来了。没了游客,营业额直接减半。很多门店几个月没有生意,最后关到剩下10家,只保留了杭州和北京的店。
线下的日子很难过,我们不得不更加重视线上,从朋友圈营销,到私域运营,到公域直播,能想到的都用上了。
其中直播走过一些弯路。因为我们缺少直播人才,早期和直播公司合作,投了100万,但效果微乎其微。因为丝绸属于小众品类,很多主播不了解产品,也不熟悉客户需求。
“求人”不如自己做。我们把有潜力的老员工培养起来,从*场只有十几人观看,经过一段时间调整,有了当家主播,几乎每三五个观众就有一个成交。很多老粉白天没时间,喜欢晚上看视频号直播回放,这也给我们增加了不少销售额。后来团队一算,*个月每周播三场,就卖了20万。
建社群、搭小程序商城、坚持直播,让我们慢慢把老客户找回来了,现在积累了4万多个粉丝,库存压力缓解了,公司被盘活了。2022年,我们线上渠道做了将近2000万销售,贡献了2/3的收入。
今年以来,线下销售从2月份恢复增长,慢慢和线上持平。更多消费者因为看到我们的直播间,从线上来到线下门店。
创业三十多年,有成就也有沮丧,门店扩张到几十家,现在又回到十家,我的梦想似乎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疫情期间的长时间亏损,让我身背千万负债。
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用生命去捍卫烟霞。创业35年来,我始终带着一种使命感,希望把丝绸文化传承、发扬下去,让更多年轻的消费群体了解这种中国独有的服装材质。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我正在寻求外界的帮助。最近,我在接洽投资人,规划加盟模式,寻找设计师,希望品牌更年轻化,让烟霞朝百年老店的目标走下去。
3、竞争激烈的餐饮业,
靠口碑和复购盘活小店
宋舒篱| 初意轻食创始人 25岁
四年前,我原计划赴法留学,但因为家中突遭变故放弃深造,回到老家满洲里,开了一家轻食店,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
之所以会开轻食店还是源于兴趣。我大学时很喜欢吃健身餐,再加上我当时考察满洲里还没有轻食店,感觉这是个机会。
我租了一家90多平米的二层小阁楼,包括房租、设备之类的前期投入,差不多花了十几万。
2019年底,轻食店刚开始经营时,我会通过外卖平台获客。我们店客单价20-23元,外卖平台扣掉服务费和配送费后,到手还不到15元。如果要参加平台的流量活动,到手的钱更少。
经营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微信小程序可以兼顾堂食、自提、外送这些功能,还不扣任何费用,更适合我们这种小店。
满洲里只有不到10万常住人口,愿意点轻食的客群数量有限,我们店的顾客大部分是30岁左右的女性,男性只占少部分。一家店做得好,人们会口口相传。所以口碑和复购才是重点,而小城里的熟人社会,又让私域运营有天然优势。
外卖平台送小卡片获的客,和线下到店的顾客,都经常在微信问,“有没有优惠”。我就给小程序点单设置了9.5折,还经常在朋友圈晒定制的周餐、月餐。慢慢地,很多老顾客习惯通过小程序渠道结算,现在我们小程序下单的比例已经占到60%-70%。外卖平台也还在用,只是曝光的功能更多一些。
前期受疫情影响很大,生意不稳定,从2022年开始,我们沉淀了大批回头客,经营状况越来越好,去年基本保持了盈利状态。现在小程序后台有一千多个会员,朋友圈里有2000多名顾客。
我对目前的收入还算比较满意,比当地同龄的上班族稍高一些。当然,这和辛苦程度是成正比的。我和我男朋友每天早上八九点开门就开始忙,直到晚餐时段过后才能休息一会。
其他时间,我基本也花在研究新品上。我会经常上线上课学习,和其他城市的同行沟通创新经验,推新后也会给老顾客品尝、调试味道,当大家反馈不错后,我才会核成本、拍图片,然后再上新。我们店里新品出得勤,每次一出都会出现卖断货的情况,这也让我非常有成就感。
对于我的这份创业,家人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起初是持观望态度,看到我的店开得还不错后,他们希望我未来可以把店开出去,落户更大的城市。
不过,现阶段我还是想多学习、走得稳一些。有了这几年在餐饮行业的实践,更加意识到开店创业风险太高。
今年以来,餐饮竞争更激烈了,随着当地顾客对轻食更加了解,从我开了当地*家轻食店后,又陆续开出4家,其中有2家已经不干了。我们这条街里,10家餐饮店有6家已经换了门面。我们私下都说,开店的人比吃饭的人还多,不知道一年后还能留下多少店。
4、榴莲披萨做了十年,
不放过每一次流量红利
陈之晨| 酷公社创始人 70后
“网红”的榴莲披萨,我已经做了十年了。
创业前,我做过25年超市零售,是职业经理人。我观察到,榴莲这个单品很适合引流,是一款“上瘾单品”,当时我就在心里埋下了颗种子。有一次机缘巧合,我有幸到深圳的乐凯撒考察,试吃了榴莲披萨。作为一个喜欢甜食的上海人,我当时完全被这个单品惊艳到了,觉得喜欢的人复购率会很高。再加上当时必胜客没有这个单品,我决定把榴莲披萨带到沈阳,开创了酷公社品牌。
我们是沈阳最早专注榴莲披萨的品牌,发展到现在有30家门店,其中15家直营、15家加盟。2023年,我们计划加大力度,扩张到40家店。
在用料与口味有保障的基础上,我们把榴莲披萨和酷公社进行了强绑定。我们品牌的迭代大概分为三个阶段。*阶段就是普通的一张榴莲披萨;第二阶段是在榴莲种类中做文章,比如猫山王、苏丹王、金枕头等品种的六七款榴莲,形成了一个榴莲披萨矩阵;第三阶段做了很多榴莲衍生品,包括榴莲芝士蛋糕、榴莲蛋挞、榴莲绵绵冰等等,这些产品也能更好地抢占顾客心智。
但在扩张和经营模式上,我们走过弯路。最远开到过乌鲁木齐、厦门,但暴露出了管理半径和供应链的问题,后续我们开始调整战略,先把沈阳单个城市做透,再往辽宁、东三省发展。
回过头去看,我们经营模式的迭代,也伴随着餐饮流量红利的变迁。从2013年自媒体公众号、微博,到大众点评、必吃榜,再到外卖平台,现在是私域流量、小程序和直播。我们本质做的是流量生意,流量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公司起盘时,我们只在购物中心开店,相当于花6万块的月租购买线下流量,但单店模型重,可复制性差。第二阶段,往社区发展,但当时外卖平台都没起来,我们就靠自己的员工配送外卖。这个模式我跑得太早了,成本太高,也没有跑通。第三阶段,借助第三方外卖平台成熟的运营体系,我们开始大量开社区店。其实这条路走对了,但没想到疫情来了。
现在,我们走向第四阶段,发展加盟模式的纯外卖迷你店,通过微信发展私域流量,再通过小程序变现,用户数据留存后,我可以二次触达,还免费,效率和性价比都很高。这个模式投资少、人力成本低,复制性高。
疫情期间,我们还借此抓住了一些机会。当很多同行都没意识到私域流量的重要性时,我们在*波疫情期间就搭建好了社群、公众号、小程序商城、企业微信、视频号这一些列配套工具。当疫情反复时,我们抓住了直播风口,再加上社群运营,获得了逆向增长。去年12月一场直播中,成交额15万,卖出了1000多份次卡,相当于3000多张披萨。目前,我们积累了60-80个门店日常群。
在我眼里,移动互联网发展到今天,*的差别不只是流量变了,而是流量形成了交易闭环。传统餐饮人最痛苦的就是没有流量,过去,我们只能用昂贵的租金去换取流量,现在,餐饮的烟火气回来了,餐饮人更要善于用数字化工具强化复购,把一次流量做成第二次、第三次的生意。
5、两年扩张50多家民谣酒馆,
靠线上聚起志同道合的合伙人
邢美达| 8901民谣酒馆创始人 29岁
8901民谣酒馆之前一直在哈尔滨,近两年才向全国加速扩张。但要真正说起8901的创业故事,可能要拉回到近10年前。
2014年,我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家里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我不想要被安排的人生,下定决心创造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那两三年,我尝试过很多项目,有成功的,但也走了很多弯路。
直到2017年,我成立了线上的8901新青年公社,以80、90、00、10四个年代命名。2018年,8901终于有了线下载体,那年5月,我在哈尔滨租下一栋三层门面,兼具咖啡、酒馆、西餐和烘焙四种业态,总共投了约400万。
但是因为没有经验,两三个月几乎全部亏光。那年跨年夜,极度疲劳和沮丧的我得到了一位恩师指点,下定决心做减法,只纯粹做一个“民谣酒馆”项目,“8901民谣酒馆”品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2019年4月,我无意中发布的一条8901的短视频火了。视频里,客人们在微醺状态下合唱着民谣,氛围感拉满。那个月,小店单月净利润就达到4万,这是我开店半年以来*次盈利,也让我见识到了线上运营的“威力”。
但首店的前期投入太大,即便每个月赚4万,要想回本也得七八年。我开始想,如果能开100家店,回本会不会很快。
于是,在*家店盈利还不稳定的情况下,我只用了12天时间,就完成了二店的选址、设计和装修改造,火速开业。但结果不尽人意。直到2019年底,经过努力调整,2家门店营业情况终于趋于稳定。但随后疫情爆发,门店停业超过7个月。
停业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新的运营策略。2020年8月,门店陆续复工开业,我加强私域运营,推出了新的会员体系,用户花520元购买会员卡后,年度内所有消费都可以直接打五折,只要用户一年能来四五次,就很值。靠着这个策略,8901在哈尔滨迅速收拢了一大批忠实客户,两家门店单月盈利超过16万。
2021年3月,疫情期间,我把门店开到了哈尔滨的地标中央大街上。作为中国最古老的步行街之一,因为租金太贵,这条街一直被称为“酒吧魔咒”。但疫情也使得房租有所下降,我抓住了进场机会。现在,我们酒馆成了游客来中央大街的热门打卡地。
我深知,我们酒馆的“灵魂”不在于酒,而在于民谣氛围,最主要的是,怎么用我们自己的民谣歌手,维系住为情怀而来的这批用户。我们现在已经有近百位全职歌手在全国轮调。
成立之初,8901新青年公社组织就是以线上微信社群形式存在。到如今,我们通过线上吸引的不仅是消费者,更有加盟的合伙人。他们往往对我们有一定了解,更有情怀,而不是纯粹被商业吸引。
2021年下半年,酒馆*次开放加盟,仅限哈尔滨周边区域,开放当天就有5家门店签约。到今年5月,我们在全国已经有五十多家店,哈尔滨地区全部是直营,其他地区有联营门店、加盟门店。
创业这些年,我很少有真正的休息时间,最近几个月因为加盟伙伴越来越多,我更是几乎每天都在出差。这是酒馆在全国撒出*批火种的阶段,我必须杀在最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