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正月十五前后,是工厂的黄金招工季。2月6日一大早,广州市海珠区康鹭片区,数百家制衣厂的老板们排列在康隆大街的村道两旁,原本仅能容纳约一辆小汽车正常通行的街道被人群挤满。
康鹭片区是广州最有名的制衣村之一,数据显示,这里坐落着超5000家大小制衣厂。
“来来来,你过来,你过来我这儿看看。”陶姐的视线穿过三、四排人墙,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那女人约摸40来岁,看起来是个制衣熟手,见陶姐招呼她,便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见对方有兴趣,陶姐开始展示起样衣的细节,“9块!这衣服不难的!”陶姐口中的9块是指做这样一件衬衫的工钱,女人思考了十余秒后,将衣服向陶姐手里一递,转身走了。
对这样的拒绝,陶姐已经习以为常。她告诉时代财经,刚才的女工曾经在自己的工厂里打过工,但叫不出名字了。每天早上8点到11点,陶姐都会来招工大街抢工人,连续蹲守了三天却一无所获,“今年招工比往年更难,前几年一件5、6块钱,现在9块一件都没人来。”
据时代财经观察,康隆大街的招工队伍有约1公里长,在最拥挤的路段,两旁招工者站成了数排,而来找工作的人显然比招工的老板要少得多。大多数老板都会在11点过后失望而归,工人挑老板也成为村中一景。
“有货没人”,工人挑老板
“在这里招工的老板,80%都是有货没人。”有制衣厂老板告诉时代财经,工厂招工问题年年都有,但今年格外凸显。
制衣经验超十余年的的车衣工人程林对时代财经表示,今年在这条街招工的老板比往年数量要多三分之一左右,招工需求明显比往年要多。
时代财经还发现,广清中大时尚科技城招工摊位也现身于此。在招聘海报上,该产业园开出8000元-12000元/月的高薪,每天派出专线大巴往返于村口与产业园接送有意愿的工人。
抢人大战一触即发,和产业园的大工厂相比,康鹭片区的大部分制衣厂规模在百人以下,货物多以供给当地批发市场为主。除了个别岗位招收长期工,该片区的制衣厂此时招工大多针对临时工,工资以计件的方式结算,多劳多得。
一家规模约50人的制衣厂,给裁床工人开出了9500元的月薪,额外加500元房租补贴,并表示有多少招多少,但仍无人问津。该工厂招聘人员还透露,按计件算,目前工厂收入最高的车衣工每月薪资均在万元以上。
时代财经发现,一方面年初服装订单需求回暖增加了用工需求,另一方面工厂开出的单价达不到工人薪资期望,都让今年招工形势不容乐观。
由于疫情政策调整,今年以来下游客户的订单需求旺盛。有制衣厂招聘负责人告诉时代财经,现在工厂不愁订单,每天稳定出货2000件-3000件,尤其是外贸订单,“只要能接就有单,仓库都堆不下。”再加之去年下半年康鹭片区部分制衣订单积压,两项因素叠加之下,今年的临时用工需求便有所增长。
还有制衣厂老板告诉时代财经,受限于制衣厂门槛较低、竞争激烈,下游客户压价和原材料成本上涨,大部分衣服在今年开出的工单价与往年相比并没有明显涨幅,甚至较去年有些回落。
但制衣工人们对薪资的期望要求却越来越高。程林透露,2019年同期,大部分工人期望日薪为400元-500元左右,但是现在工人们期望日薪上涨至500元-700元。经验丰富、手脚快的老师傅,对薪资要求会更高,达到千元以上。结合上述单价情况,工人们对工作的选择更加挑剔。
下游订单回暖,但供应链预期仍然谨慎
事实上,订单回暖没有给制衣厂老板们带来更乐观的市场预期,今年初订单的同比高增长是建立在去年需求萎缩的前提之下。
有制衣厂老板表示,由于疫情期间订单不稳定,自己的工厂由两个减少到一个,针对当下的情况,该老板表示,“今年肯定比去年好,但是和2018年、2019年相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附近一家服饰针织辅料厂家负责人也告诉时代财经,今年1月以来,订单同比去年增长了30%,订单总额在10万元左右。但是对比2019年1月,现在仍是腰斩的水平。另外,由于原材料、人工成本都在上涨,生意的利润正在减少。
林盛工作的公司为多家服装上市企业供应面料,与多家服饰零售企业关系密切。该公司员工规模约600人,每年的面料总产量在2万吨上下。他对时代财经表示,由于工厂当下机器化程度较前几年有明显提升,工人相对稳定,在下游零售受到冲击的情况下,公司在2022年还主动优化了约1/6比例的员工。
据林盛透露,疫情三年,公司每月的出货量仅为2019年同期的80%,而且在利润上有所退让,毛利率至少下降3到5个点。“下游零售商通常更愿意将风险与成本嫁接给上游,这就压缩了供应链的利润。过去几年,生产制造业很难做。”
国泰君安研报认为,伴随疫情防控政策持续优化,以及国家扩内需政策推动,预计服装零售数据有望逐步改善。
但林盛表示,“从目前与下游品牌商的接洽来看,整体的积极性仍然有些欠缺,很多品牌商都减少了新款的开款数量,大家也仍然在观望,即使是回暖,也要等到2023年下半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