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1-23日,中国创投年度盛会——第二十二届中国股权投资年度论坛在深圳举行。本次峰会由清科创业、投资界主办,深圳市财政局、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政府联合主办,深圳市引导基金投资有限公司协办,现场集结了中国当下活跃的创投力量,共叙股权投资行业的现状与未来。
本场主题为《投早投小,长期坚守》的对话,由澳银资本合伙人胡艳主持,对话嘉宾为:
东证资本董事总经理刘小康
创东方投资董事长、创始合伙人肖水龙
线性资本合伙人曾颖哲
孚腾资本合伙人章锟
险峰长青合伙人赵阳
以下为对话实录,
经投资界(ID:pedaily2012)编辑:
胡艳:大家好!首先感谢清科在这样特殊的节点举办这一场活动,感谢所有的嘉宾,以及所有来到现场的观众。按照惯例,我们先由各个嘉宾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和所在机构。
刘小康:我来自上海东方证券资本投资公司,尽管我们是国有证券公司的私募股权投资平台,但实际上投资策略也是富有特色、比较市场化的。过去十年,我们的策略有了比较大的变化——曾经以跨境并购、Pre-IPO为主,但从2016年开始将重点放在在科技行业,其中在2017-2020年的上半年的三四年间,投了不少医疗企业。2020年下半年以后,我们就把医疗停掉了,躲过了市场的调整。最近两年我们又在往中早期走,但天使阶段除外。
此外,我们还在投供应链的上游,比如新能源、半导体上游的材料、零部件和装备。需求端也在不断的尝试,但还没有花特别多的精力。
肖水龙:我来自深圳市创东方投资有限公司,感谢清科年底给大家提供了这样一个交流机会。此时此刻,我们还能够坐在一起,体现了大家对投资工作的真情。
创东方成立于2007年,今年是第15个年头,作为基金来讲,走过了两个完整周期。创东方的投资方向,包括“三大一新”,即大IT、大健康、大消费,新制造。投资阶段来说,项目后期也有投资,但是占的比重小一些。投早、投小以及投科技,与创东方很契合。
曾颖哲:我来自线性资本,我们成立于2014年。在入行之前,我们希望借助自己产业上的经验,帮助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提供很多的帮助,没想到“入坑”到现在。
线性一直专注在早期投资这个领域,我们只投前两轮。跟其他基金不太一样,我们一直聚焦在技术驱动这个领域,比如数据智能,我们一直在寻找技术作为一个杠杆,能够撬动这个产业,并解决产业中带来的巨大问题,为社会的发展带来价值。
章锟:我来自孚腾资本。孚腾可能是今天台上最年轻的一家机构,因为成立于今年1月,5月份拿到管理人牌照,7月份才真正开始投资,这算是我们第一次在一个相对公开的场合亮相。
孚腾资本是由上海市国资委全资控股的,上海国有资本投资有限公司作为发起人,联合了上汽集团、临港集团,宁德时代和B站等一些领先的产业集团,以及四家知名投资机构,共同设立的市场化和专业化的管理机构。其实我们本身也是一个混合所有制的结构。仅用一年时间,我们就完成了几个基金的设立,第一个是上海国资国企综改实验基金,一个50亿规模的直投基金,主要围绕上海产业链相关的一些企业直接投资;第二个是S基金,也叫上海引领接力股权基金,刚于12月19日完成注册备案;第三个是本月上海龚市长揭牌的上海国资母基金,也将于近期完成设立。
今年孚腾资本的主要工作还是以设立为主。提到投资方向,其实我们紧紧围绕上海市3+6的重点产业体系,包括以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为引领的三大先导产业,还有电子信息、生命健康、汽车、高端装备、先进材料、时尚消费品为支柱的六大重点产业进行投资。我们内部其实把它们归为了先进制造、数字经济、医疗健康和消费服务四个板块。
赵阳:我来自险峰长青,险峰于2010年成立,是国内最早成立的天使机构之一,目前整个管理规模近100亿人民币。
过去12年,我们在科技、新能源、软件和产业升级,还有消费领域,一共投了超过600家企业,其中50%基本上是作为企业成立后第一轮机构投资人的身份进去,所以今天投早投小的主题很契合我们。
胡艳:我来自澳银资本,我们于2003年在新西兰成立,当时主要是以美元FOF为主,2009年开始在国内做人民币直投。最开始投 中后期,到现在基本上聚焦于早中期,投资的方向主要聚焦在生物医疗、高端制造,以及新一代信息技术。
本场主要围绕三个问题展开讨论。第一个问题,无论您是做早期还是中后期,它的乐趣和挑战分别在哪里,怎样去降低早期投资的风险,或者中后期投资的风险?
赵阳:过去12年,我们只干了早期投资这一件事。在我看来,早期投资的乐趣,很像先锋攀岩,需要在非常有限的信息和保护下,首次去开拓一条新线路,这条路充满了很多未知的挑战,涉及到大量的判断,判断市场,判断方向,判断团队。
为什么做早期?这跟我们成立的历史背景很相关。12年前的2010年,还是一个特别的时间,这一年基本上算是中国移动互联网的元年,很多耳熟能详的公司在这一年发布或者成立,比如美团(在2010年上线第一单产品)、小米手机、iPhone4,可以说它们定义了整个互联网的基础。还有微信,每天几亿的人都会用的产品,都是在这一年发布。
险峰刚成立时,分析了历史上各种各样基金的表现,包括回报业绩、IRR和DPI等数据,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点,基本上早期基金在各类基金里,绝大部分的年份都是回报最好的一类。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早期投资是整个企业在它的生命周期里面为数不多的能够足够深入参与到一个初创企业整个结构中的一部分,所以早期投资的回报是很好的。
第二,当时中国的投资生态里,老牌VC已经江湖林立,大家在AB轮的投资非常活跃,这个时候其实有大量的创业者从腾讯和阿里这样大的公司里出来。对他们来讲非常困难的是如何拿到第一笔钱启动创业。大家当时比较耳熟能详的基金都是投A轮,产品已经验证的阶段。所以在这个时代节点,我们设计了一个策略,这个策略就是适度分散的集中投资,怎么理解?其实就是我们判断趋势、判断团队,在最早的时间点投进去。过去12年投的这600多家公司,50%以上的公司都是在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出手。
做早期投资,Timing很重要。因为在早期整个信息是非常不充分的,经常需要在比较短的时间周期内,在有限的信息里面做最后的投资判断。投得最早,产品市场不是很成熟的项目,容易成先烈;投的时间点不错的项目,也有可能被其他带着强势资本杀进来的创业者干掉,乱拳卷死老师傅。
总结来说,对于我们,选择早期是整个团队在当时那个时间节点,基于市场、竞争、整个趋势综合形成的一个判断和定位。
章锟:关于投资这一块,不只投早期,阶段会覆盖得稍微广一点,而且在成立的第一年相对会稳健一点。我们今年只投了五个项目,基本上围绕前面提到的产业链来布局,有新能源方面的逆变器公司、集成电路下面的大硅片的生产企业、电子信息装配企业,物流服务的公司,基本上围绕3+6的产业。
我们真正希望看到的,或者投资的乐趣首先在于,希望能够通过我们的行业研究,去挖掘、认定哪些企业是我们真正喜欢的,并且相信他们在未来的发展中,可以有很好的发展,最后能够兑现我们的期许。我们很重视行业研究,虽然才成立一年,但我们已经举办了三次内部行业研究的汇报活动。2023年1月7日,我们将进行第四季度的行研。
第二,我们乐于和企业家进行深度沟通,进行提前赋能,不管他在不在上海,我们都会与企业家探讨哪些方面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第三,我们非常看重和产业方面的合作,上一场中芯聚源的张总,我们就有探讨在集成电路方面的一些沟通合作,上海国投也是作为上海产业类国企的战略股东,所以我们先天也可以去和上海这一块的产业方进行充分的沟通。对于我们的拟投企或者是被投企业,都是可以提供一些他们所需要的帮助和协作。
比如我们这两天正在开投后的内部会议,我们很欣喜的发现,逆变器企业、电子装备的企业,今年的业绩都是超预期的,而偏新能源赛道、军工的赛道,虽然不算很早期的项目,但在今年也实现了好几倍的增长,明年会去做IPO的申报。
胡艳:听得出赵总的过往投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为什么选择做早期,也是基于过往团队,以及整体的实战经验,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觉得早期的这个阶段可能相对是比较合适的,比较好下手的。
章总讲了很多是以行研驱动,也是配合产业的协同,最终还是希望给我们的出资人以回报,以这个为目标。待会儿请接下来的嘉宾分享的时候,也可以讲一讲做早期投资的乐趣和挑战的同时,怎么去降低早期投资的风险,适当的延伸一下。
曾颖哲:首先必须承认,早期投资是一个充满乐趣,但也是蛮苦、蛮累的活,因为它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且其实在早期的时候,可以验证的东西是特别特别少的。我们经常说做早期投资,吃的是认知的饭。
拿自己来说,我为什么喜欢早期?一个是做早期,你永远跟一帮最有希望、最有想法的年轻人打交道。做投资最大的挑战其实是年龄,我们在不断地老去,而这个市面上主流的创业者永远都是那帮年轻人。
第二件事,有时候说早期投资,其实跟带孩子有点类似,因为我自己有两个孩子。你很愿意用过去人生中的一些经验和人脉,帮到他们来成长,这种心理跟做中晚期其实是不太一样的。做早期投资最有乐趣的一点,其实是你可以陪着一帮顶尖的企业家,跟着他们一同成长,其实你也在不断的学习。这也是我14年入行到现在自己最大的收获。
另外一方面,做早期投资,可能和做中后期也不一样,我们要看的项目非常得多,这是一个认知的活,认知是从哪里来的?认知其实是从实践中来的,我们的投资规模相对会比较小一点,但是我们数量会比较多。线性从成立至今8年,已经投了大概120多家公司。我们看了很多公司的成长,成功的经历也好,失败的经历也好,这些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财富,巨大的一个成长。我觉得这是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做早期投资来说特别有意思,特别有乐趣的一个点。
怎么去降低风险,我觉得这个其实还蛮难的,早期投资可验证的公司是特别少,可能好,可能不好,最可贵其实就是这个“可能”这两个字。作为早期投资来说,从我个人的经验上来讲,第一方面还是做好你的Portfolio的选择,你怎么去把高风险的,一些高回报的,或者是说一些风险还相对于适中可控的这些所有的项目去做一个打包的组合,去放在你自己的Portfolio里面,来调整它的风险。
另外一方面,因为我们可能在早期承担的风险会比较高,其中在一开始时,你选择标的回报的可能性,需要选择比较好一些的。或者说你你拿高回报来对冲你的高风险。
另外,早期投资其实更多的是对事、对人、对趋势的判断。整个团队的判断模型,你需要不断的去迭代,不断的去更新。你也很难说,做到了就一定能够确保一个高收益,只是说可能在这个上面做得更好一些。投资做了这八年,每天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学习和成长的机会。
肖水龙:创业投资有时称为风险投资,这就涉及到成本和风险。早期项目肯定风险更大。最近很多人也是熬夜看世界杯,我们以球赛押注为例,创业投资在看中早期和PE项目上,它的区别之一是投大投小的问题,就像两个球队比赛时,获胜可能性比较小的一方赔率比较高,公认为是强队的一方,赔率肯定比较低。那么投资投早投小,目的也是获得高风险、高回报的项目。所以投资早期项目既抱有期待,也充满挑战。
创东方在成立之初是以PE投资为主,但是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就发现投资阶段要往前走,对我们才有机会。投资阶段往前走,体现创东方的能力和专业性。项目越早就越考验投资人。能否挖掘到优秀早期项目,并且要培养他,做保姆式的陪伴,让他成长起来,最后成为一个巨人,获得高额的回报,这样才更有意义,更刺激。
创东方成立之初时投了一家企业,叫做金博股份,当时投资时是3000万的估值,最后退出时将近300亿的估值。除了过程中股权稀释,我们还获得了100多倍的回报。但是这个时间非常熬人,因为投资了13年后才上市。所以投早投小,就一定要有巨大的耐心和定力,才能坚持下来。
如何对早期项目做投后管理,我觉得是一个考验。早期项目往往创业团队的年龄比较小,经验比较缺,甚至人生观都不是很稳定,需要我们去引导。所以在做早期项目的时候,投资团队付出的代价特别高,要做保姆式、教练式的服务——他不懂的,我们教;他有需要的,我们做保姆。
具体来说,要在四个方面做帮助:
第一是战略规划和产品定位方面,使项目不出大问题。
第二是在规范管理方面。早期项目往往没有规范意识,规范意识不单单是为了上市,更主要的是正确理念的形成,项目没有规范和专业的理念很难成功,所以应尽早督促项目规范。
第三是资源对接,早期项目最主要是缺市场、缺资金,要持续辅助融资,要努力帮助扩大市场,特别是一种开拓性的实验性市场,这种情况下投资人要冲到一线。
第四是资本运作,持续帮助项目到IPO阶段。
创东方最近投了很多早期项目,其中一个是做8K高清电视摄像设备,这个项目未来几年或会在全国推广,因为中央电视台和省市电视台都要换高清设备,那这个项目的技术非常高超,中央电视台总台把其作为重点项目来进行扶持。
总而言之,投早、投小、投科技,国家也是鼓励和支持的,创东方是把重点放在这里,希望跟在座的各位一起共探讨支持国家产业升级、科技创新,投到一些具备颠覆性创新和平台型技术的项目,大家有好的项目,也可以向我们进行推荐,谢谢!
胡艳:肖总和曾总两位讲了很多,也是非常切身的体会,两位都是多年的投资行业从业者,应该算是前辈。包括曾总也提到了投早投小,很多时候是陪着年轻人长期成长的一个过程,肖总也讲到了,在长期陪长的过程中,我们还要提供各种不同维度的服务,同时要保持长期的耐心,这样才有可能在这种高风险中获得高回报。下面有请刘总。
刘小康:我先介绍一下东证资本的机制,我们公司每个团队都可以相对独立的去募资,所以公司的基金数量比较多,每个基金的规模不大,而且主要投资人是民营的,特别是上市公司的实控人,和他的亲戚朋友。正因为这个机制,就决定了我们的投资策略以帮LP赚钱、追求DPI为首要目的。
胡总问了投资的乐趣,其实对我来讲,乐趣是排在很后面的,受托责任是第一位的。我们既然是受托来管理这笔资金,我们要知道这个钱是哪里赚来的,我们赚的这个钱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估值的溢价,现在一二级市场越来越有效,套利的空间越来越小;因此我们赚的资产增值最重要的是来自于企业的成长和企业的发展。我们的受托责任是真正发自内心用一种服务的心态,去帮助我们所投的这些项目去成长、去发展,因为他们是真正的价值创造的主体。
为什么要投早投小?现在我们谈这个话题的时候,很容易站在一个价值评判,甚至某种程度上是一个道德的制高点,即坚守价值投资的理念来谈这些问题。实际上回过头来看过去20年一级市场的发展,我觉得我们所做的工作是实际上是顺应市场发展的趋势。当中国的经济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确实从原来粗放式发展往节约化发展,金融市场越来越有效,套利机会越来越少。另外一个就是像企业原来从模仿、复制,往现在的创新,这是一个宏观经济发展的规律。
第二个,大的国际形势,也加速催化了大家对中小创新企业的这种创新的重视,所以对我们来讲,投早投小也是从我们受托管理资金的这个角度,去顺应这个市场的机会,来做出的一个选择。
第三个问题就是如何去规避这个风险,实际上我们自己也是在摸索的过程。因为我们一般是自上而下的判断,或者自下而上的考虑,发现中小企业确实没有特别强的逻辑支撑来确保投资的α。所以我自己的体会是要以一个信息搬运工的心态跟企业家做交流,然后我们要对形势、对行业有一些预判,解决问题的能力是比较重要的。常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但是不幸福的是各有各的不幸福,再大的企业都有问题。预判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我觉得是克服风险最重要的一个手段。
胡艳:刘总刚才主要是从两个方面,一个是受托责任,另外就是对整体的风险,我挺认可刘总说的话,我本身是做投后,从后端往前端走,各位都是身经百战从前端,然后到整体管理机构的基金。从做投后的体验来讲,我深刻的体会是受托责任非常重。
我这边补充一点,做早期投资,有乐趣,有挑战,但最重要的是责任。降低早期投资的风险,除了要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外,同时要不断的复盘,减少错误。
第二个问题,在投早投小的过程中,大家在过往的投资经验,或者过往公司的项目经验中,可不可以分享一些哪些是夭折的项目,或者哪些是成功的项目?怎么去做到一个长期的坚守和专业的支持?请大家分享一下大家过往投资的判断的一些标准?
刘小康:长期坚守,我们也非常愿意,从感情上面去支持企业,去长期坚守。但是,谁为我们来长期坚守,就是我们的LP对我们也要能长期坚守。
具体到我自己投资的策略,我是把整个基金的配置,有部分的资金比较早地拿到比较好的DPI,这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这是坚守的前提。我们不能要求投资人一直为我们坚守,作为创业者,他们也理解股东和投资机构的坚守,也是有时间成本的。这是第一个。
第二,我说一下成功的案例,我一直强调的要预判形势,及时地解决问题,就跟扁鹊说他是他们兄弟三个治病水平医术最差的,他是治大病的,他的大哥是治未病的,没有病的时候去解决问题,我觉得成功的企业应该是这样的企业。
失败的案例,我就分享一个我自己的案例,这个项目其实也没有失败,只是遇到一点挫折,我不讲具体的行业和名字。今年6月份我给老板打电话,他们账上还有1、2个亿,还是挺充裕的。我第一句话是,我觉得公司可能明年就要破产了,老板很惊讶,内心是不认同的。我预判这个行业拿不到订单,订单下游明显急剧在萎缩,同行的竞争明显在打价格战,所以技术上的优势很难转化为现金流。我觉得一个公司的资产、资金、人员、订单和现金流,回到财务报表,就跟中国的阴阳五行一样,金木水火土一定要五行流转起来的,并不是某个属性多了就好。我跟企业家讲这些,他没有完全听懂,半年过去了,基本上证实了我的判断。我可能在他发烧不到38度的时候,就给他递了退烧药,他觉得我有点杞人忧天。所以我觉得对于企业家来讲,还是要预判问题,我们做投资预判是很重要的,一定要警醒。
肖水龙:问到选项目标准,创东方经过长期实践,总结出了一套方法,叫做“广深高速进出行”,广深高速是全国第一条高速,用这7个字总结投资标准很有意思,特别适合用于早期项目投资。
为什么看好一个项目?
第一,要市场广大,能够做成大企业。
第二,创新的深厚性。过去投资也涉及到一些模式创新的企业,失败的案例还是蛮多的,这是很深刻的教训。如果是有深厚技术创新的企业,不一定最后成功,起码能活得比较长,还能撑得比较久,因为它有技术竞争力。
第三,团队的高配性,团队配置要高,配置高不仅是学历主,整个团队的能力也要高,还有心性要高。所以综合能力要强。
特别是创东方提出创始人要“四高”,第一情商高,情商不高的团队,创业可能很辛苦,跟投资人没法沟通,跟客户、跟市场更没法沟通。第二财商高,创业者要懂经营,会管理,会抓业务,会谈业务,会做合同,会成交,才能成事。第三逆商高,但凡创业者在逆境中表现一般都比较好,十有八九都可以,否则就无法创业。第四智商高,当然学历高很重要,名牌大学也很重要,但这是很基础的要求。我们所说的智商高是指持续学习的能力要强。
第四,成长快速性,过往未来的成长,无论是收入、利润,市占率,还是客户量,要快速增长。
第五,进价合理性,现在有些项目估值炒得价格很高,但创东方是不符合程序的不投,不符合方向不投,不符合定价的不投。价格太高就比较纠结,我们很斤斤计较,因为是要为LP赚钱。
第六,出价满意性,预计未来退出的价格,比较国内和国外的估值市场,早期项目如果没有30倍的预期就不投,因为风险和收益要对等。
第七,综合可行性,从项目、团队、价格“三好”来决定可投,即是综合可行性。
广深高速进出行,市场广阔性,创新深厚性,团队高配性,成长快速性,最后往下走就是竞价合理性,出价满意,综合可行性,这是创东方投资的一个口诀。
刚投不久的是同济大学的一个早期项目,既有技术,同时又有平台作用,叫做同路云,主营是做城乡道路数字化检测,通过可视化、数字化、智能化方式把路面数据收集上来,及时发现哪里有损坏,有颠簸,及时通知道路部门来维修。这是刚需的,同时也是能减少成本。现在维修要点对点精准地去维护,项目在全国正在推广,创东方比较看好,符合当下“广深高速”的要求。
谈到创东方失败的教训也有很多,比如说一个做游戏的项目,能够以7亿的估值可以并购,但是没有并购,最后就错失了机会。我们还算幸运,拿回了本金,也赚了一点小钱。
曾颖哲:早期投资做得这么多年,当然遇到很多失败的案例,我觉得对于我们做基金的来说,受托责任其实是最关键的一个责任,最重要的一个事情。但是赚钱这个事情,我一直说它是一个结果,它不是一个目的,很多时候我觉得就跟我们早期投资一样,结果和目的我觉得有时候其实大家是应该去区分清楚这个事情,就当我们自己来说,因为我们是投科技出身,大家都知道从科研到研发,到量产,到市场,每一个都是一个槛,我们之前碰到很多的问题,我们在技术判断上面,其实都对了,我们就死在科研到研发,更多的是死在研发到量产上。
我们自己复盘,确实投了不少科学家创业,很多的科学家从现在的角度回过头去看,大多数是拿着锤子在找钉子。我有这样一个技术,我觉得它能够被应用到非常多的领域,这个想去试,那个也想去试,而不是说我们看到了一个钉子,看到了一个行业里的大问题。过去我们刚做投资的这两年,这个错其实犯了不少。
做早期投资需要做非常多的投后服务,需要帮他们在市场开拓上,组织搭建上,甚至很多创始人突然发现连开董事会都不清楚,需要花很多的精力帮他来打磨这个。我们尽可能希望把这些东西前置,就是在你做决策的那一刹那,我们是做了很多的投后工作,但是这个项目成与不成,我个人认为往往是在你扣扳机的那一刹间,就已经决定了。
你会发现最好的项目其实都是你不需要花时间来管的,我们投的神策数据和地平线,回过头来想一想,我们在上面花的精力和时间并没有太多。需要手把手的教,站在他旁边教他做这个,做那个的,往往并不一定是跑得非常好的。
所以我们希望把这个决策前置,当我们对项目、团队的判断,有了差不多70%、80%的把握,再去扣这个扳机。
做早期投资,如果你一开始就不认为它有50亿美金、100亿美金的天花板,那就不用看了,如果就奔着20、30亿人民币的目标,那这个项目大多数不会成功。估值是对团队的判断、行业的判断前置的具象化。这是我们这些年的一些思路和想法。
胡艳:分享一下你投资的项目,成功的,或者是失败的,可以分享一下投资经验和投资判断标准,有请章总。
章锟:我们作为新设机构,今年才成立,投了五个项目,目前来说都还不错。
我自己其实真正开始投资是从2007年开始的,那个时候基本上还是美元基金为主的,所以前十年我一直在做美元基金的投资,2017年开始转到混合所有制人民币基金这块。这十几年里,其实一定程度上因为我们当时还是比较偏稳健型的,从投资的角度还是三板斧,第一个是行业研究,这一块其实我觉得非常重要。当然,在我当年入行的时候,中国经济每年都是8%以上的增长,只要不是太差,我们找到的项目基本上都是30%的增长。有一段黄金日子,就是2008年金融危机那一波下来以后,中间有一个很大的下探,接下来就是一直在一个所谓的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经历了几次波浪以后,我们对于未来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但是,在行业这一块,客观来说,我其实想强调的是真正意义上不是说我刚才说的3+6,每个板块就一定要去投,其实我们要真正去看每个细分赛道。比如说现在大家都知道宁德时代,锂电池的第一,绝对甩开第二名很多,再早一点,其实锂电池有不同的技术,宁德时代只是其中的一条线,最后经过宁德时代的不懈努力,包括整个环境的变化,这一条技术路线胜出。再往早一点,我们当年的基金是投了无锡尚德,第一批的光伏企业,在那个时候是挣了蛮多的,但是很快光伏经历了很大的一个低谷,后来有第二批企业,又经历了低谷,最差的时候银行只要看到了光伏企业,不会给贷款。当然今年的光伏肯定不一样。很多的行业说好或者不好,这里面其实故事很多,当年有一家做薄膜的,物理上要比晶硅电池成本要低,在我们国家前赴后继的努力下,多晶硅还是单晶硅这个成本达到了地下价格,基本上是0.5折。所以对行业的认知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表面认知,这是要跟产业方有深度的合作。我说的产业方也不一定只是龙头的1、2、3名,隆基股份刚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能做这么大。
再举个例子,所有人都看好储能,到底是哪个技术流派,是锂电池,还是氢能,还是钠离子,还是每个都去布局一点?从投资回报的角度,你总得挑一个你最有信心的细分赛道,所以我们是非常看重第一扳斧,就是行业研究。
第二,如果定好了一个技术路径,赛道也好,这家公司或者这个团队,早期项目公司还没有成立,到底它的竞争优势到底在哪里,这也是我们要去非常仔细研究的。其实我们也是一个深度访谈的做法,就是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也好,包括竞争对手也好,其实我们还是会在这上面花费很多的时间,最后去得出这个赛道的图谱,去说服我们自己,看看这个项目的优势在哪里,劣势在哪里。因为任何的项目都有优势和劣势,最起码说估值也是劣势。
我自己的一个感觉,说到底一个项目最终所谓的夭折也好,没有成功也好,几乎来说就是一个原因,就是人。我排除掉行业研究,因为毕竟在中国做投资,其实还有一个是政策,可能一年多以前,有几个行业基本上面临着打击,一开始很多的GP都会来交流,后来这个行业几乎没有了。当你在做行研的时候,说到底不能和大势对抗,上一个五年计划就写得很清楚了,这个东西是鼓励的,还是不鼓励的,你觉得这个能够赚钱,非要去做,第一年、第二年看不出来,但是五年的时间一定能看得出来。
回到人这一块,也不是看他是什么学校,他有没有干过这个行业,这个当然重要的,但我们更会非常看重的是一个团队。现在如果还有医疗企业,我觉得一定要有两个人,至少一个人专家,他知道怎么去研发。十几年经历下来,基本上项目出的问题,一般是人出了问题,所以我们会花很多时间做背调。
胡艳:大家对早期行业有什么的应对,用一两句话来说一下。等赵总说完之后。
赵阳:这十几年早期投资做下来,失败和成功都已经很多了,投了600多个公司,这里面我们最大的一个经验,还是关于团队本身,再怎么强调团队也不为过。大家如果去看看很多大公司的成长轨迹,会发现创业最初的起点和后来的核心业务大多不同。比如奈飞,现在全球最大的流媒体公司,最早是租录像带的;谷歌最早是做图书馆搜索引擎的。所以,创业公司的方向只是它的起点,在创业上的九死一生漫长的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长跑过程当中,创始团队CEO本人是我们唯一能够抓住的一个关键变量,和推动事情往前走最大的加速度,团队始终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具体来看有几方面的角度判断,我们自己讲是四个点,主要是足够大的市场,差异化的产品,配合好的团队,适当的融资节奏,这些我觉得可能其他三个因素,只对这个事情占10%的因素,团队占了其中90%的因素。
回到该怎么长期坚守这个问题,前面几位管理人都提到了受托责任,我们对受托责任同样有自己的理解,作为GP,我们始终摆清自己的位置,我们不可能是运动员,不可能是裁判员,更不可能是教练员,我们挣的是和更最优质的创业者肩并肩,带着我们一起往前走的钱。如何给创业团队做专业的支持,我们始终有一个看法是,我们在认知和战略层面,投资人不可能高于创业者。但是在融资、招聘、市场、法务和政府关系,这些通用性的模块,我们构建了一个非常强有力的体系,从0到1的一点点的来支持创业者,特别是招聘核心人才上,很多团队最初的CFO、CTO都是我们帮他找的,这是我们看到的不一样的角度。
回到怎么来应对早期投资,其实对于早期投资来讲,最大的乐趣和挑战,是每年都在变。而过去这两三年,基本上是惊涛巨变,所有的游戏规则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以前的赢者通吃的市场,变成了更加碎片化、松散的,更加深入到产业中去。这里面我们有三句话:第一句话,因为投早投小而且长期坚守,首先还是长周期对未来保持有足够的信心。只要经济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我觉得只要我们坚守在这样投资的主线上,早期投资始终会迎来好的回报。
第二,整个汇报模型和投资方向的变化,对于机构的组织建设和能力的挑战是很大的,我们的第一期基金在较短的几年内实现了非常高的回报。现在我们来到了更碎片化的时代,需要做更多的研究,深入到产业中去。对于整个组织,无论是投前的研究,还有投后的服务,提出了更大的挑战,基金本身也是创业公司,对我们来讲也是不断构建创业团队、体系和能力的过程。
第三,肯定打铁需要自身硬,从最早几个人,到几十个人,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慢慢去做思考,慢慢去应对这中间发生的变化,未来10-20年其实我们看到非常清晰,而且也非常乐观。无论是中国工业化和制造业快速的发展,还是人才方面,每年我们有差不多接近500万的理工科人才毕业生,未来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工程师和人才红利,所以我们始终保持非常乐观的信心应对未来。
胡艳:最后简单一句话,对早期市场未来各家机构怎么样的应对?
章锟:简单说,就是跟着国家政策走,今天我看深圳也出了一个战略新兴产业的政策,上海在一个多月之前,也出了五大未来产业行动方案,我们也和国家产业方和国家机构一起合作,围绕着五个未来产业进行投资和合作。
曾颖哲:一句话,可能对我来说,更重要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两年来,不管是内部环境,还是外部环境,其实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一些变化。对我们做早期投资来说,本来应对这些变化就是我们每天都需要做的一些工作,我说的以不变应万变,希望我们整个的团队,整个的组织架构,做好这样的一个调整,来应对未来十年更好的未来。
肖水龙:创东方的定位为主投科创股权的投资机构,面对未来,充满乐观,做人做事做投资,投早投小投科技。
刘小康:我们个体的命运,不管是祸福还是荣辱,都是和国家民族的兴衰和存亡强相关的。我经常跟我的LP讲,我们可能会控制投资的节奏,或者控制我们配置的仓位,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一定要做多中国,希望天佑中华。
胡艳:搭好底层,突出特长,全局观看,深耕细作。
最后感谢各位嘉宾,也感谢所有的观众,这一场投早投小、长期坚守的论坛到此结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