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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白领」们,正在把你的情怀照进现实

相比之前“冲向北上广深”,如今的年轻人更愿意留在本地、附近的城市,盘算着从大城市返回家乡的人一抓一大把。

“二舅”和《隐入尘烟》火了,卷累了的一线城市打工人,纷纷开始回望父辈们曾努力走出的农村与县城。

从一线城市回村生活,是怎样一种体验?

全国性疫情大爆发之后,大城市的工作变得极其劳累和不确定。企业大幅裁员,许多人被迫返乡,而没被裁撤的职员恨不得一个人被掰成两个人来用。

智本社发布数据显示,2021年,农村流出城镇的2.7亿人里面,流向县城内的8200万;流向县城外且省内1亿;跨省流动的8200万。

也就是说,相比之前“冲向北上广深”,如今的年轻人更愿意留在本地、附近的城市,盘算着从大城市返回家乡的人一抓一大把。

那些选择从“北上广深”拎包回村的人——决心忘记城市,忘记城市的收入,回到农村,以兴趣、文学和情怀过活的他们——吃饱喝足之外,似乎还获得了另一种满足。

01、发挥互联网优势,做乡村调香师

宁宁,28岁,调香师

“我离开互联网了。死去的脑细胞、掉落的头发、堵住的乳腺和流下的眼泪让我做了这个决定。”2021年5月,宁宁在社交网站上写下了这段话。出于健康顾虑和陪伴单亲父亲的需要,她辞去了北京产品经理的工作,只身回到义乌乡下,她的家。

刚毕业的时候,宁宁在一家自媒体公司做非遗纪录片,时常接触到一些非遗手艺人。曾有一位制作合香的同龄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她又在上海一家专门做中式合香 [1] 的工作室体验了几次,系统学习调香的理想悄悄在心里生了根。

从拜师学道,到回村创业,宁宁准备了三年多的时间。尽管家里人为她的创业提供了一半的资金支持,但他们仍然觉得这个东西“挣不了几个钱”。事实上,宁宁对这种情况也有切实的感受,“香给我带来的收入是在北京的60%到80%,但我去年还是比较佛,没怎么愁赚钱的事。今年我在考虑怎么跳出舒适圈,用香创造更多的经济收益。”

在她看来,每一种香、甚或说每一份香都是*的,都可以拥有它自己的故事。她觉得许多同行并不擅长讲香的故事。“他们非常拥有匠人精神,但并不像我这样有内容生产的经验”,她对自己的差异化优势很清晰,“比如有一款香叫做二苏旧局,它的名字就表明适用于聚会,但实际上这款香是为了纪念苏轼和他的弟弟而做,这背后的故事很少人去讲。”

宁宁正打算发挥自己互联网策划的从业优势,通过抖音运营更快速地实现变现和商业合作的需求。

不过“做香如酿酒”。除却原材料不适合量产的因素外,香做好了之后一般要等待八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才会被售出,相较起来,这条“战线”可能会稍微有点长。

目前,宁宁的工作和生活还稍显轻松——早上起床制定工作计划,想想自媒体平台要怎么做;接着研究香方,闻闻浸泡过的原材料气味有什么变化,再自由搭配材料看看有什么奇妙组合,完成这些工作之后会看书或是和朋友聊聊天。她自认为这样有点懒散,并没有完全靠香养活自己,正决心要规划好商业渠道。

“但无论如何,香本质上只能是小而美的东西。”宁宁坦言,她选择做香本意就是为了享受这个过程。即使政府为“乡村振兴”所做的投入让她的小乡村焕然一新,吸引到了众多回乡创业的年轻人,但大部分人都在做着感兴趣的事,而并非谋快钱。

对于宁宁来说,工作曾占据到人生的80%甚至100%,因为她“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也觉得很有成就感,像升级打怪一样”,但在自己和家人都生病之后,升级打怪就没有那么有意义了,反而回家一边陪伴家人一边创业,才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的踏实感。

宁宁现在最喜欢的一款香出自自己之手,没有名字,也没有故事。每每闻到,这款香都让她想起小时候放学回家的饭菜香味,尽管此香并没有食物的甜味。在某些特殊时刻,宁宁会点上一根,让那种温暖的气味作为对自己的犒赏或疗愈。

[1] 合香是传统制香工艺的核心,按“君臣佐使”中医组方原则配伍,采用天然香材手工制作而成的香品。

02、一回村,就写出了十几首小诗

梁铁心,32岁,青年作家、诗人(公众号ID:美男子兮)

梁铁心从上大学起就不怎么喜欢城市——交通过于拥挤、空气质量糟糕、人们总是很忙碌。但迫于经济条件的考量,毕业后他选择留在了广东的城市。

从毕业伊始,每一份工作他都在“如何平衡工作、生活和理想”之间寻找落脚点。高薪并不是他的*选择,他更青睐较为轻松自由且不用加班的工作,这样可以兼顾阅读、思考、创作等需要。

尽管城市里有相关的文化圈子,有“谈得来的人”,但城市的工作分得实在太细,每个人只能做垂直领域上那一点点死板的事情。

梁铁心在广州的最后一份工作负责内容之一是报道校园新闻,但“实际上大多时候只能写一群人开一些很形式化的会议,讲来讲去都是一些套话,很没意思。”

对他来说,这样的工作内容无法发挥他的创作禀赋。

2021年“双减”政策出台之后,他所在的教辅行业也开始走下坡路。他还坦言,在城市可以感受到“35岁危机”,他认为,三十岁出头,社会上能给到的工作机会没那么多了,而且自己之前经常抱着体验和尝试的心态换工作,没有为自己培养在某个岗位上不可替代的优势。

今年二月,梁铁心回到了云浮老家,这是坐落在大山深处的一处村庄,村子里已经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老人居多。

在家里,日常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观云海、看日出、养花种菜、写诗著书。没有了城市高强度的工作和枯燥的日程,梁铁心感到“整个人松弛了下来,许多普通的事物这才进入了心灵”

刚一回村,他就灵感迸发,写出了十几首小诗。

梁铁心的诗和文章都发布在他的公众号上,推文底部的小广告和读者赞赏有时能为他带来一点微薄的收入,但基本属于“聊胜于无”。

不过,梁铁心写作不是为了赚钱。他反复提到他的“三美”理念,即做一个美的人,过一种美的生活,成就一个美的人生。他认为“美”是一个综合感受,是人的经验、思想以及一切所看所听所触摸的刹那总和。

但其实,梁铁心的生活并不总是“美”的,相反,他自认为对于“美”的追求、对于写作的执着来源于生活中无法理解的痛苦,以及回顾历史所见的人类难以摆脱之痛苦。成长过程中的痛苦、融入不进城市带来的巨大落差感和战争为何总是存在等问题,迫使他不断用各种“主义”思考生活和生命究竟应该怎样进行。

梁铁心说,文学艺术就是那个能够“把痛苦的体验转化为美的结果”的东西。他的小小山村,是他目前选择进行这项转化工作的洁净之地。

选择这条路,正如他的笔名“铁心”一般,需要非常强悍的勇气。

03、把图书馆、酒吧和咖啡厅开到乡村

谭家玥,44岁,歌手、主持人、公益乡村图书馆经营者

投资300万做创客空间 [2] ,疫情却来了,你会怎么做?

谭家玥曾面临这样的难题。问题是,失败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浮现出来的,即使他在早些时候就已经预感到结果,他也不能抽身,只能在这两年间尽量挽回,看着残局一点一点扩大。

大学毕业之后,谭家玥作为歌手和主持人的身份在外闯荡十几年,最早在酒吧跑夜场,后来调转方向做婚礼主持和商务主持。2013年,他回到家乡湖北恩施,继续以歌手和主持人的身份活动。2018年,他开始投资创客空间和青旅项目,这份创业,悄悄地带有一个很少对人诉说的梦想。

创客空间主要针对本地的年轻人,而青旅项目旨在吸引外面的年轻人来到恩施。在2018年的愿景当中,谭家玥希望他的投资项目可以让外地的年轻人和恩施的年轻人产生文化的交集和碰撞,进而生产出新颖的文化内容来。

后来,谭家玥慢慢意识到,即使没有疫情,这样的愿景也实在难以实现——即便聚集在恩施,外地年轻人和恩施年轻人也很少有交集。

然而,“为家乡做点什么”,是谭家玥一直以来的念想。在外“蹉跎”的时日过多,再加上创业失败,他倍感焦虑,索性任由思乡之情指引,回到幼时的村庄,着手把父亲从前的房子改造成乡村图书馆。

“乡村图书馆完全是公益性质的,”谭家玥介绍,“当初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商业化的想法,只是从情感上说,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后来,他渐渐意识到,在这个年轻人已经所剩无几的小乡村,只放几本书在屋子里,孩子们几乎没什么读书的动力。

谭家玥开始设计有趣的活动帮助孩子们培养阅读的习惯,但这就对人力和资金有了更高的要求。于是,他在这片土地上的商业设想应运而生——建设亲子农场和打造特色民宿村,在营收的同时继续探索实现“文化交流”的可能性。

在2022年的这份愿景当中,谭家玥仍然怀抱着建设文化社区的理想——他称之为“情怀”。“这份情怀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会有许多和我有相似情怀的人聚集到这儿来,我们在乡村图书馆、在我们的酒吧、在咖啡厅、在书刊亭,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创作。

不过,他也坦然承认,这些想法仍然有些“乌托邦”。

目前,谭家玥每天六点半起床,先去他的农场试验田里照看作物,接着给图书馆的志愿者们做饭。仅有的收入来自于他每天五小时左右的直播——上午直播两小时生猪养殖过程,在客单里提取抽成;晚上不间断唱歌三个小时,喜欢他的老朋友们会给他一些打赏。

“我很少给人提情怀这个词,我也知道前路有很多不确定。”他笑着说,“但我总说一句有点老套的话——梦想是一定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2] 创客空间指的是社区化运营的工作空间,在这里,有共同兴趣的人们(通常是对电脑、机械、技术、科学、数字艺术或电子技术)可以聚会、社交、展开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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