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都快到了,春天买的裙子还没发货。”
“有没有人管管,这年头卖现货是犯法吗?”
“现在服装商家内卷,就是比谁发货时间长。”
衣食住行,排在最前面的“衣”,向来是刚需*。谁能料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是正常不过的买卖流程,如今却成了花钞票买罪受。
打开各大电商平台,就会发现,如果想在线上为自己购置新衣,除了预售,还是预售。不知从何时起,预售成了各大网店间流行的标配,就算是工艺最简单的白T恤,也只做预售。
时间跨度从7天,到15天,再到45天,不断拉长的发货周期,让消费者的耐心经受着水深火热式的折磨。曾经一键下单、火速收件的那份独属于网购的快乐,渐渐远去、消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忍无可忍的消费者们,开始自发形成抵制。在社交平台小红书上,#讨厌预售#的相关话题有1000多万的浏览量,网友纷纷贴出因预售导致的糟心经历;在抖音上,“抵制超长预售”的声浪与日俱增,与“取消预售”相关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突破800万。
“一件普通的流水线商品,为什么要耗费一个春夏去等待?”这世上能够引发众怒的事情不多,预售首当其冲。
足见天下消费者苦预售久已。
01
网店刮起纯“预”风
背后打的什么算盘经
顾名思义,所谓“预售”,指的是消费者需要在产品上市之前预先付费,而商家在预售达到一定量后才投入生产并发货的机制。
简单理解就是,有多少订单,才制作多少商品。预售本身并不存在什么问题,大宗商品或者私人订制通过适当手段降低风险,不是不能理解。
这样的操作,最早也是出现在原创设计师品牌及“三坑”类目(汉服、Lo裙和JK裙)。原因在于,这些产品产量低、成本高,商家很难大量备货,所以需要延迟发货来缓解制作问题。
但事态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近两年来,预售从小范围不断扩大“包围圈”,侵蚀了购物的方方面面,连食品、文具、洗护纸品等商家也争相入局,分杯预售的羹。
商家的底气,来自于平台的撑腰。这种显然已经超出合理范围的做法,在暗地里得到了各大电商平台的“默许”。
早在2012年,预售形式就已出现了,一份生效于2012年12月15日的“天猫预售规则”显示,天猫预售将正式作为一个频道出现。
从2015年开始,电商平台开始暗戳戳普及预售策略,但试水之初,由于参与预售的商家并不多,消费者没有及时察觉到异样。
2017年以后,预售在电商平台频繁的大促活动中愈演愈烈,“双十一”的战线更是长达20多天。加上直播卖货兴起后,流量KPI压向商家,为了拉新粉丝、加强老粉粘性,对上新的频率要求更高,预售的遮羞布被彻底撕下,遍地开花。
发展到现在,无论是不是小众商品,也不管有没有生产能力,通通预售安排上,好似不加预售就丢人一等。
而当市面上大多数商家都选择预售,消费者注定别无选择,这种流氓式的“抱团绑架”,进一步助长了预售模式的嚣张气焰。
作为预售重灾区的服装类目,是被消费者喷得最多的,尤其是年销售金额过亿的网红自制店。这些网红店通常有着百万级的粉丝,不缺流量的情况下,即使预售,客户也不会流失,有恃无恐。
最重要的是,服饰品类范围极广。以一家女装店铺来说,就有短袖、吊带、连衣裙、休闲裤、牛仔裤等等,想要实现全链生产,根基深厚的部分大品牌尚且做不到,何况是做快时尚为主的网店。
所以,网店商家很大概率既没有囤积生产面料,也没有稳定的合作工厂,在无法预测销量的情况下,仅会准备100-200件的现货量。
上架的时候则搞起“饥饿营销”,买家们为了*时间拿到看中的衣服,又是定闹钟,又是特意把WIFI换成4G,为之抢破了头。
不仅如此,当测出爆款后,好多店铺改标为“预售*批、预售第二批”的字样,每一批次基本都在15天以上。消费者手快一点,就等得少一点,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越努力,越幸运”的道理。
更可气的是,预售等待期还有是否为工作日之分。如果是以每周的工作日来计算,十五个工作日看着是半个月,实际就变成了小一个月,明明买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基础款,却硬生生等出了高级定制的气势。
套路到这里还没有迎来真正的高潮。即便愿意等,也不意味着最后可以顺利收到货,后方还有意想不到的“潜规则”在等着。
即明明收了1万单,却只生产6000至8000件,当有消费者退货时,再利用时间窗口,将前面6000件中的退货,发给后面的人。一旦卖超了无货交付,客服就会联系消费者申请退款,白熬了个寂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购物不再是种享受,而变成了跟商家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算计” 。如何不黯然神伤。
02
窒息操作一环接一环
踩坑消费者有苦难言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以“预售”为关键词,可以搜索到超过46000条结果,踩坑者各有各的不幸。
有人在付完款后才知道自己买的是预售,但商品详情页里根本没有标注;有人在等到预售约定的发货时间后,却发现商家再一次修改了最迟发货时间;还有人忍无可忍询问商家何时发货时,却得到了缺货的回复,并且理由五花八门,比如商品存在瑕疵被召回、工厂跑路等等。
这都不是最奇葩的。杭州女孩林玲(化名)在一家女装店下单了一件风衣,临近发货时被店家告知印花做错了,重新返工需要延迟发货。考虑到自己实在很喜欢这样的设计风格,林玲选择了继续等待,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年开春。
离谱的是,姗姗来迟的衣服居然发错了颜色,只能又花上半个月退换。再次拿到衣服的林玲,满心以为这次不会再出现问题,却发现衣服的材质和做工和之前大相径庭,不堪一击。
询问之下,卖家只是轻描淡写地告知林玲,之前的代工厂不合作了,所以面料也一并换了。林玲的情况不是个例,因为“货不对板”而临时组成的维权群里,有人亮出了检测报告,裙子的甲醛超标了好几倍。
被耍的团团转的林玲,愤而向平台发起投诉,但因为缺乏经验,最终投诉并未成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比起林玲的遭遇,南京白领周晓(化名)也深受预售之害。周晓在今年2月中旬买了一条连衣裙,卖家开启了定金模式,在周晓看来,定金也算是一种能收到货的保障。
然而,到3月初,卖家却发来信息,称因交纳定金人数未达预期,所以预售流团,商品直接下架。周晓随即申请退还定金,却被以“定金支付不退”为由驳回了,定金和订金虽只有一字之差,所含的效力却不同,周晓只得认栽到。
不甘心的周晓又在另外一家店下了单,这家店的发货速度倒是高于预期,但迟迟收不到快递的周晓,在查询物流记录时才发现,卖家竟然采取了虚假发货的骚操作:订单看起来显示已发货,却总是处于等待揽收的状态。万念俱灰的周晓,从此只敢在线下实体购物。
和周晓一样告别网购的,还有北京的大学生唐悦(化名)。追逐潮流的她喜欢购买“明星同款”,但彼时热度颇高的款,经历漫长的等待后,款式早就过时了。
扎心的是,这边预售的衣服还没穿上,那边店铺已经开始了疯狂的清仓打五折活动,可谓货到即贬值。
说到底,预售模式既解决了商家资金不足的难题,又规避了货物积压的损失,对于商家来说,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对消费者来说,却是既牺牲了应有的购物便利体验,又单纯地增加了购物风险,有百害而无一益。
或许,在商家们眼里,消费者不只是羊毛,还得做任其宰割的“傻羊毛”才行。
03
内忧外患商家喊冤
超长预售真合理吗
面对消费者的抨击,坐不住的商家们站出来发声,表示自己也是产业链上的弱者。
的确,预售时间过长势必会引起消费者的不满和退单,从而降低转化率。但比起高库存带来的危机,商家还是宁愿选择前者,毕竟,拉夏贝尔等老牌国货服饰的倒下,便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再者,商家们表示,预售期的不断延长,一定程度上也是被平台设立的竞争机制所迫。为得到流量扶持,只能依靠日常的大量上新去得到优先展示,整个过程中,*的受益者其实是平台,款项都是由平台代管,并不会直接到卖家账上,不存在“空手套白狼”一说。
外部大环境的瞬息万变,也成了勒在商家头顶的紧箍咒。从去年9月开始,南方有20多个城市进入限电模式,这其中就包括服装工厂聚集的广东和浙江。
限电导致工厂产能受限,不仅影响制作成衣环节,还影响原材料的供应,所有环节都要预订、都得等,因而形成了恶性循环。
而疫情的冲击,也增加了销售的不确定性。以今年春季的女装市场来说,就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低潮期。
三八妇女节大促第二天,朋友圈被一张截图刷屏,大半个浙江地区的网购者都收到了顺丰速运中转场有工作人员被确诊为新冠肺炎的短信提示,一时间人人自危。
随着部分城市管控的升级,快递几乎无法正常收发。对于女装商家来说,春装的销售黄金期本来就比冬装和夏装短,如此长时间的停摆,无疑是雪上加霜。
尽管商家有难处,但每个行业从来是机遇与风险并存,这不代表,商家就该以牺牲消费者的方式,来换取自己的利益。这一点,任凭商家如何辩解,都是无法自圆其说的。
首先,商家利用经营优势地位,将产品备货的库存、时间成本转嫁给消费者,属于实质的不公平经营行为;其次,在合同形式上,商家又利用强制预售,限定发货时间的方式,减轻自身责任,属于不平等格式条款,侵犯了消费者的公平交易权。
事实上,只要商家愿意付出哪怕稍微多一点的成本,预售就不会演化成今天这般地步——特别是对一年几亿流水的网红店来说,可谓毛毛雨,宁愿偷税漏税,也不愿对消费者有所担当。
追求利益*化的商家们,偏要将预售规则玩到*,把本该承托的一切,全部清算到消费者身上,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要知道,曾经的电商向来是以“快”为噱头的,现在却流行比起“慢”,多么讽刺。而当消费者从上帝沦为孙子,当冲动消费也有了冷静期,当曾经的优势都因预售不复存在,离大厦将倾也就不远了,这对整个行业而言,都会是毁灭性打击。
正义不会缺席,网店“45天超长预售”的妖风,是时候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