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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质教育,能还孩子一个快乐童年吗

社会加重的教育焦虑、培训机构的繁荣与消亡、家长的追逐和疲惫、学校的无奈与妥协……在舆论的风波场,唯有处在风暴中心、承担着所有压力的小小受众,发不出反抗的声音。


作者 / 黎晓梅

编辑 / 封成

本文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仅仅一年时间,在线教育便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2021年1月,猿辅导、作业帮、高途课堂、清北网校四家在线教育机构,意外“撞”了演员,竟同期聘请了同一个演员饰演“资深教师”,拍摄宣传广告。

这一乌龙事件扯掉在线教育的底裤后,教育部对其进行了前所未有的严厉监管,陆续发布了多项相关政策文件,涉及在线教育机构的虚假广告、夸大宣传、师资不符和超前学习等问题。

高途教育集团创始人陈向东对此感到十分悲观:“如果对3—6岁的孩子进行小学课程教育,就是违法的,可以受到国家的严厉查处的。”随后,高途教育集团决定停止小早启蒙面向3—6岁儿童的招生工作。

风暴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处罚、裁人、毁约……如同多骨诺米牌一样,种种影响接连出现。新东方好未来、高途集团等上市公司股价下跌50%以上,在线教育瞬间坠至冰点。

靴子仍未落地。6月15日,教育部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承担面向中小学(含幼儿园儿童)的校外培训管理工作。而据路透社消息,未来可能还会出台一项更为严厉的新规,包括对假期辅导的试行禁令和对广告的限制。


与遭受制裁的校外学科培训正相反,素质教育受到了政策的大力支持:坚持“五育”并举、“深入实施素质教育”、“让每个学生都能掌握1—2项艺术特长”……于是,随着学科辅导的折戟和素质教育众多利好的实施,众多培训机构将希望寄托到了素质教育赛道。

当大规模的资本涌入素质教育,有人说,素质教育崛起的时机到了。也有人说,囚徒困境下,所谓的素质教育并不能将孩子从教育困境中解放出来。

应试教育向素质教育的转型升级不容易,素质教育能否趁着痛打学科辅导的关头崛起,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哪怕转型完成,素质教育就真的能将孩子和家长从困境中解放出来,还孩子一个快乐童年吗?


边缘化的校园教育模型

素质教育,最初作为应试教育的批判武器而被提出。


鲁迅曾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用“百草园”与“三味书屋”两个意象,寓意儿童自然世界和成人的教育世界。两者天然对抗,机械的应试教育会对儿童自然世界进行剥夺,在很大程度上将孩子天生的好奇心、探索热情逐渐抹杀。

随后,这种由来已久的隐喻和反抗,在上世纪80年代被概括为素质教育与应试教育。内涵模糊的素质教育,通常被笼统视为应试教育的反面。并且只要对应试教育感到痛心,素质教育就有了论证与认同上的合法性。

之后,教育部在新世纪初实行了第八次课程改革,将素质教育从“批判武器”转变为建设的纲领。随后几年,颁布了《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关于“十三五”期间全面深入推进教育信息化工作的指导意见》等相关文件。尤其是近五年来,素质教育的相关政策密集度进一步上升。

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王登峰司长曾表示,目前全国已有4个省开展美育中考计分,同时还有6个省、12个地方已经开始了中考体育的计分,到2022年力争全覆盖,全面实行美育中考。

2020年底,教育部官网公布了相关文件,其中提到,将包括编程教育在内信息技术内容纳入到中小学相关课程。

这意味着,之前整体刚需不强的素质教育,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地位越发显著。

遗憾的是,在教育资源的短缺和竞争激烈的前提下,应试教育始终是学校和家长的不二选择,政策的落地效果难达预期。

正如“剧场效应”一样,当*排的人站起来看戏,后面的人为了不被遮挡,也会站起来。所有人都站起来、所有人都选择应试教育之后,想要再劝大家坐回去, 将会花更大的力气。

因此,在各地学校素质教育进展的推进中,夹杂着不少家长的批评声:“今天闹着减负,明天升学考会为了孩子而降低难度吗?还是高考会因为看孩子快乐而特招他?”

而学校困于升学压力,也更欢迎应试教育。“衡水模式”受到普遍的认可与欢迎,衡水分校开遍各地。据蓝鲸教育报道,以“衡水”名义办理的分校已超30所,除名气*的衡水中学以外,其他校区遍布全国11个省份、24座城市。

教育的减负转型与升学的竞争似乎成了个伪命题,政策的春风吹了一年又一年,素质教育的春天却始终没来到。


被看好的校外赛道

校园内屡屡碰壁的素质教育,成长的天地在校园外。尤其是在线教育发展,校外培训日渐成为主流后,素质教育也随之获得了一定的发展。


2014年被誉为在线教育元年,资本竞相布局在线教育赛道。据蓝鲸edu报道,彼时国内在线教育公司以平均每天2.6家的速度增长,投资额同比增长473%。截至目前,线上教育机构数量已突破23万。

四年后,随着教育理念的升级,素质教育元年到来。《2018教育行业年度投融资报告》显示,2018年,素质教育赛道融资事件134起,融资金额约为117亿元,火花思维、美术宝编程猫和有道小图灵成长为垂直细分领域的领头羊。

部分素质教育企业的成功,也刺激了在线教育巨头。目前,包括好未来新东方、作业帮、字节跳动、猿辅导等头部厂商均已开启了素质教育方向的相关布局。


例如猿辅导旗下的“斑马AI课”和掌门教育旗下的“小狸AI课”,都将拓展美术领域。作业帮计划在少儿编程、音乐、书法等多条素质教育赛道发力,完善自身教育生态体系。

好未来投资了画啦啦、爱棋道、鲨鱼公园、科学队长、小伴龙、宝宝巴士等在线素质教育项目,构建起其素质教育的“护城河”。

瑞思教育则在近期跳出学科英语,转型素质教育,推出了“然点科学馆”、“瑞思海芽成长空间”以及“瑞思研学”三个素质教育品牌。

在巨头的加码下,近4年来,素质教育几乎每年都是最被资本看好的赛道之一。2020年素质教育领域融资总金额超70亿元人民币,其中编程猫的总融资金额近20亿,火花思维总融资金额超24亿人民币。

据艾瑞咨询预测,素质教育行业近几年来的增速将保持在13%左右,预计2022年的规模将达到5329.3亿元,市场空间规模有望达到K12学科培训规模的50%—80%。

如果要再进一步发展,素质教育还面临着许多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部分课程难以线上化的问题。


数理化思维、编程、大语文和外语等科目尚且容易转化,但是舞蹈、美术、体育和乐器学习等项目,搬到线上的难度不容小觑。

据沙利文数据调查,部分传统教育受限于教育形式的特殊性,在线化认可度较低,例如美术、乐器培训等课程在线化认可程度尚不足15%。相比线上,家长们显然更倾向于线下报班。

依赖线下互动的素质教育,哪怕是在学科教育被痛打的关口,或许也不能获得爆发式增长。


无法摆脱枷锁的素质教育

讽刺的是,作为反对应试教育的斗争武器,素质教育却不能摆脱应试教育,独立发展。


最为明显的一点表现是,接受校外培训的学生中,学习科目主要集中在“语数外”三科,兴趣方面则分布相对广泛。

兴趣类培训中,应试教育科目也影响着家长提前为孩子选择启蒙英语、数理思维机构。例如艾瑞咨询曾做过一项调查,来自国内各地的1001位素质教育培训用户,选择非应试语言培训时,家长的选择几乎都集中在英语,占比达到99.1%。

并且在小学阶段接受校外素质教育的孩子,进入中学阶段后,也最终会回归到应试教育。以STEAM教育为例,其80%的客户为小学生。此后随着年龄增长,这些孩子花费在素质教育上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摆脱不了应试教育枷锁的素质教育,遑论给孩子一个快乐童年。

据南都观察家分析,如今中国社会发生了断裂:大城市的社会中上阶层开始享受素质教育的成果,而中小城市与乡村的大多数,信任和选择的仍是应试教育。

艾瑞咨询《2020年中国素质教育白皮书》,针对千位家长的调查数据显示,素质教育行业家长用户最希望孩子拥有的核心素养是人格健全、理性思维、自我管理及解决问题能力,选择人数占比分别为42.3%、38.5%、38.4%和33.3%。

其中,相比于一二线城市家长,三四线城市对孩子“人格健全”的希望程度更低,而对“爱学习”的希望程度更高。对于课外辅导的目的,大多数仍以进入一个好大学为主要愿景。

这样导致了家长和孩子的双向压力。根据艾瑞咨询数据,一线城市用于孩子的教育费用在23万元左右,其中光课外辅导费用就在18万元左右。央视《中国经济生活大调查》2020家庭花钱排行榜显示,*的家庭消费支出是教育培训,占比32.44%。

更为荒谬的是,人口生育率的降低以及素质教育的推广,并未减轻教育内卷的程度。

人口经济学家梁建章表示,教育内卷已经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的代价,无效的应试教育浪费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不包括学生和家长的时间成本,中国家庭每年光用于补课的直接花费就超过了6000亿。

据世界银行和国际经合组织的数据,中国学生平均每周学习的时间,比发达国家多了十几个小时。相比上一代人,现在进入高考考场的18岁学生多花了几千小时的学习时间,但学生所学内容和学生的实际能力却并没有提高,考试之外的其他能力还可能下降了。

归根结底,是中国教育的供需不足问题。如今大力监管乃至打压校外教培行业,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教育的供需矛盾问题。

据华创证券分析,2019年我国普高录取率全国平均58%左右,相当于有4成左右的学生不能进入高中就读。进入普高后,也仅有不到一半的人可以进入到大学接受本科教育,即全国每年的初中毕业生仅有25%的人可以通过高考成为一名本科生。

竞争已经如此激烈,而适龄人口的减少也不一定会使高考竞争的激烈程度减缓。从2005年到2020年,高考适龄人口规模在不断减少,形成反差的是,高考报名人数整体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原因有二,一是我国基础教育的普及率不断提升,二是强竞争驱动下,复读生的大量增加。去年1071万报名的高考生中,复读生人数高达242.8万人,占比超过22%。

可见,持续走低的生育率乃至于大规模的素质教育,也难以在根本上缓解竞争压力。

如今,素质教育也成了家长鸡娃的一种选择,即通常所称的“素鸡”,素质教育本身也陷入了内卷。《2020年中国素质教育白皮书》显示,一年内有86.5%的素质教育行业家长用户为孩子选报了1—3个兴趣班,平均每人报班2.33个。32.7%的家长在孩子兴趣班上的花费为5000—10000元,20.1%的家长在孩子兴趣班上的花费为1—1.5万元。

这是很有问题的。因为在正常的培训市场中,有10%~20%的学生会选择培训,而80%的学生不需要培训。被寄予希望扛起真正素质教育大旗,为孩子减负的80、90后家长,最终陷入了“鸡娃”的漩涡。

社会加重的教育焦虑、培训机构的繁荣与消亡、家长的追逐和疲惫、学校的无奈与妥协……在舆论的风波场,唯有处在风暴中心、承担着所有压力的小小受众,发不出反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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