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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钉下沉:一个西部县城的教育缩影

德昌的夜晚是从八点钟开始的,白日里轰鸣的货车驶进了停车场,夕阳沉下,只有灯火辉煌的凤凰阁静静地伫立于安宁河畔,凝视着这座千年古城和它的变迁。

德昌县是四川西南边陲的小县城,隶属于凉山彝族自治州,人口刚过20万,但这个县有5所中小学被评为“四川省文明校园”。德昌*完全小学是其中之一,也是当地人公认的“*的小学”。

“想方设法进一小”,这在当地和周边一些有意识的家长中,已经形成共识。也正是如此,小学门口的小巷子,成了县城艺术类培训和二手房、租房信息流通的中心。县城仅有的几家乐器舞蹈培训班也汇聚于此。出了小巷,都是围绕着孩子的业态:文具店、童装店、零食店,楼上则有不少午托班。

一位房产中介正在张贴信息,学校附近两室一厅的房子,一年租金8000元左右,一些在外务工的家长雇佣了家中亲戚,在县城租房照料孩子生活起居。到了高年级后,也有一些家长会放弃在外的工作回来陪读。

3月下旬,校园里110多年的黄葛树旁,2800多名学生正在安宁河谷明媚的阳光下进行地震安全演练。在*完全小学,几乎感受不到城乡的差距。就像北上广的优秀小学一样,这里早早就用钉钉进行学校管理。副校长张维佳专业学的是美术,平时喜欢画一些油画,更喜欢钻研信息技术。他在钉钉上建了个“德昌县信息技术闲聊群”,在疫情前就把学校的工作群搬到了钉钉上。

在优质教学资源的输出上,*完全小学扮演的角色也跟北京的第二实验小学一样,学校有三个教室专门用作同步课堂,每周有至少有20节课从这里,通过云端同步到德昌县最南端永郎镇的乡村小学。

笔者在德昌的走访中,有像*完小这样接近于北上广牛校的小学,也有仍然以“控辍保学”(防控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失学辍学)作为头等大事的学校,一边是有意识的家长遍寻优质教育资源,一边是县、乡、学校、老师多方苦寻学生回来完成义务教育。

教育的关键在人,这句朴素的真理在这个西部县城,呈现出的是意识带来的反差与分化。意识的代际传递远非消除贫困就能解决,但不再贫困一定是必经之路。在完成了这些“头等大事”之后,教育信息化在这里才能真正提上日程。

这是一个西部县城和它的教育故事切片:

求学生返校

“所有年级班主任这几天晚上都要守在宿舍门口,等到11:00确保学生入睡之后才能离校!”德昌县民族中学副校长何安元在教师钉钉群里发了这样一个通知。“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上过一堂课了,这是头等大事,不能出纰漏。”

何安元所说的“头等大事”,就是控辍保学。3月中旬的一周,四川省、凉山州、德昌县几级政府部门组成的控辍保学督查组,到学校进班,移位点名,确保在籍学生一个都不能少。

作为毗邻凉山彝族自治州州府西昌市的县城,德昌自古以来便是“北达京畿,南通蒙昭”的南丝绸之路必经地,德昌所处的安宁河流域是攀西地区经济最发达的地方,早在2015年,农民人均纯收入就超过1万元。虽然德昌在四年前就已完成脱贫摘帽,但控辍保学,依然被当地视为教育精准扶贫的 “*拦路虎”、“最硬硬骨头”。

有的孩子宁愿进工厂,不愿进课堂,想方设法逃离;有的孩子多年留守,家长对其失管失控,束手无策;更有少数学生在风俗和家庭默许下,初中阶段便成婚生子,无法到校完成学业。

“有几个学生,正在找,12点到1点在校门口等着接”,2020年秋季学期的一个深夜,何安元接到县控保办的电话,连夜起床赶到学校,接回了被找到的3个学生。

当天夜里,学校的老师和宿舍管理员守着这几个学生入睡,第二天天亮才让家长骑摩托车走山路来把孩子接回去。

一些父母常年在外的留守孩子,他们会通过特殊的渠道(乘坐非营运交通工具)离开,找起来无从下手。政府只能在高速路口设卡检查,或者分批到东部沿海地区坐飞机请学生回来。前几年有一个学生跑到吉林去了,政府花了数万元,找了半个月左右才在一家东北的洗脚房找到她。

初中是辍学的高发阶段,学生的自主意识强,也具备相当的行为能力。德昌民中在当地招生范围广,生源复杂,全校4219人中,少数民族近80%,住校生占了90.9%。也正因如此,学校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控辍保学上。

与多年前不同的是,学生辍学,并非上不起学。作为曾经的老、少、边、穷地区,凉山州“普九"(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始于1995年。到1998年,经济条件、教育基础较好的德昌县和西昌市率先实现了“普九”。

2007年前后,当地开始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各级政府拨付的专项资金逐年递增。以德昌民中来说,初中生生均公经费800元每学期,寄宿生每月还有125元的国家补助,每天4元的营养餐。寄宿生每期开学只需交100元生活费,有时候一学期下来还有剩余。

政策对义务教育的托底之下,“求学生返校”的现象仍没有完全杜绝。

何安元记得,有一次他们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到了村公所,和学生所在的村书记、包村干部、劝返老师一起又爬了一座山,找到了因厌学辍学在家的学生。因为从小缺少管教和陪伴,父母在孩子面前非常弱势。书记是村里的长辈,道理讲到掉眼泪,学生就是不肯回去上学。“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缓一缓,等他消消气了再做工作。”

“虽然已经脱贫,但是控辍保学的压力仍然很大。教育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最有效的办法,但有些父母的意识还是没有提高”,何安元说。

在德昌县教体科局教师发展中心副主任但勇看来,整个凉山的控辍保学力度在全国来说可能都是*的。“我们通过各级政府、公安系统想尽各种办法,只要找得到人就必须要督促他们来上学,至少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他说。

疫情提速教育信息化

德昌县沿京昆高速和金沙江支流安宁河分布,新年一过,安宁河谷就拥有了整个凉山最磅礴的春天。但很多时候,春天对于这里的很多孩子来说也意味着分别。

为了更好地生活,他们的父母近的去往成都,远的去往东莞、广州、上海……年年月月的迁徙,让陪伴和注视日渐稀少,乃至一些家长常年不回家。父母的陪伴有助于良好习惯的养成,父母的注视又是成就感的*来源,这些的缺失也是孩子厌学逃学的主要原因。

何安元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如何让学生家长有更多的参与感,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1995年他开始自学电脑,有位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在当地创办电脑公司。用何安元的话说,那个公司比较大,有好几十号人,朋友多次给他介绍钉钉,说可以打考勤、发通知、线上开会,跟教学的需求比较接近,而且不用花什么钱。

起初何校长只是有些印象,直到2020年春节后的那个学期,由于疫情形势严峻,德昌全县不能如期开学,一场“停课不停学”的网课备战悄然开始。

用什么平台上课?老师怎么上课?如何排课?是摆在德昌县所有学校面前的三大难题。何安元想起了朋友介绍的钉钉,于是从2月13号开始,刚做完静脉曲张手术不久的他就躺在医院开始钉钉“拉人”。

一开始是申请组织认证,有个老师连夜跑到学校拍下了组织机构代码证发给了他。然后开始组建班级、团队,统计学生家庭。“最难的就是拉学生家庭进平台,很多家庭是没有网络的,所以网课开始的*个星期上线率并不是很高,第二周我们联系了电信、移动到学生家去安装网络。”何安元说。

回想“拉人”的过程,由于当时的钉钉没有批量通过申请功能,作为*一个管理员的何安元只能一个个“手动通过”,全校四千多学生及和家长,在短时间内“一个个通过进来,吃饭睡觉都在点”。

完成全员上线后,很快2月17日,德昌民中和民族希望小学80个班就开始了线上*课,在线收看率达85%。教学呈现形式的改变让老师们也紧迫起来,*周摸索之后,教科处利用周末时间安排下周全周的网课,出周课表、周课程内容,老师再根据课程内容紧张备课。

作为教育信息化1.0时代的成果,德昌县2015年后已经实现“班班通”(多媒体教室),所有教室都安装了电子白板,之后,又利用各级财政经费给每个教师配备了笔记本电脑。

就德昌民中来说,目前99%的老师能够使用设备,调取资源,但用的好的老师不足40%。何安元说:“一半的老师信息化手段比较单一,教学使用率偏低。”

对于这些教师来说,突如其来的线上教学不仅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更是一次深刻的自我颠覆。正如一位学生在作文中说道:“看哪!我们在学校努力工作的老师们,摇身一变成为了网络主播。”

这意味着以往自上而下照本宣科式的教学,需要转变成网络空间里更加精炼、直观和注重课件留白的互动。“一开始大家理解网课就是播放课件,所以都做了很详细的PPT,后来发现效果并不好。老师不是课件播放员,而是要驾驭课堂气氛的人”,一位老师后来总结说。

不仅是老师被激发,由于疫情不能返回工作地,不少家长也在家陪伴孩子度过了春节后这特别的两个月,直到4月7日教体科局通知可以返校复课。老师们明显感觉到,学生们的精神面貌都好了很多。

“钉钉陪我们度过了疫情的难忘岁月,给我们学校下一步的信息化管理奠定了基础。我去外面培训、参观,看到别的学校信息化已经全面铺开了,甚至达到智能化了。我们也需要这样的东西来做铺垫、尝试。”何安元说。

像德昌民族中学这样,在疫情期间全员上钉钉,是德昌很多普通学校信息化加速的典型路径。目前,德昌全县教育系统的工作群都搬到了钉钉上,当地教体科局对学校的工作联系也都在钉钉上,大部分学校的家校沟通群,都在钉钉上建立起来。

何安元副校长更加希望,那些常年在外的家长,可以通过这样的工具,多参与到孩子的学习和校园生活中来,多一点注视和参与感。

县城兴起择校热

3月30日,是德昌县*完全小学副校长张维佳的生日,但这两年的生日他都不敢过了。2019、2020年连续两年的3月30日,凉山都发生了严重的森林火灾,造成多名消防战士牺牲。

对于中心城区的学校来说,控辍保学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但“森草”(森林草原防火)就如一柄高悬的剑,在学校的管理工作中排在前列。要做到每周都要向学生和家长宣教,并且收到签字反馈。在纸质化办公时代,每个学生发宣传单带回去签字再汇总,流程走完需要2-3天。

张校长将师生和家长都拉上钉钉后,每个班级收齐一个填表只需半小时时间,而且签字率一目了然。他平时很喜欢在钉钉的管理员后台查看学校每天的上线率,作为当地*的小学,学生家长的参与度很高。

这是一种相关的回馈,对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孩子来说,被人注目,尤其是被父母注目,内心向上向好的力量就会被自然滋养出来,这也是家校共育的目的所在。而对于家长来说,让家长从没有意识,到注视更多一些,“求学生上学”的现象才会更少一些。

还有一种向上向好,是因为看见了更好的人,和更广阔的世界。

在当地有一个共识,上德昌民中就要上网班。所谓“网班”,就是从2012年起使用的成都七中录播教学,和成都七中同步时间、同步教材,同步练习、测评,老师也经常和成都七中交流、备课、反馈,时间长了之后整个教学团队变得越来越强。这几个班级和上网班老师一起,都集中在民中北教学楼,一些好学上进的学生,自愿要去北楼上课,目前已经扩充到10个班。

尝到了网班的甜头后,民族希望小学也开始在每个年级用一个班试点成都实验小学的植入式教学。

在德昌民中北楼,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孩子们就开始了晚自习。因为日照时间长,这里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绵长,长到总有学生熬不住枯燥的学习岁月,因为缺乏父母的注视,他们总向往着社会的自由。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教育信息化,还远不是案头的*等要事,因为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被解决。但信息化,有时像一只无形的手,可以抚平资源的褶皱;有时又像一束光,可以照见更好的地方。

何安元和张维佳二位副校长,都在德昌从事教育工作二十多年。在他们看来,国家对教育的投入从未像现在这样大。何校长记忆中只能坐着运送木料的车去山里教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一边是控辍保学,一边是县城兴起的择校热,这个西部县城的教育,就这样在分化中跃升。

“脱贫攻坚后,老百姓对优质教育资源的需求越来越大,农村娃娃进城读书的愿望非常强烈,我们现在经费全部用于兴建校舍,基本上建设的差不多了。” 德昌县教体科局教师发展中心副主任但勇说。

目前,德昌全县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有五万多名,其中在城区就读的就接近一半。所以,今年县里决定再新建一所初中和小学,缓解县城就学难的情况。由于一些学校过热,如今一线城市流行的电脑派位招生,当地去年也开始试点了。

村小招不满,城区装不下。为了均衡教育资源,各级财政在乡村小学和教师资源的投入上不可谓不倾斜,把*的资源输送下去,包括教师必须要在农村工作一定年限才能评定职称,收入也给予一定倾斜。

“在这种条件下,我们认为基本能达到均衡的目的了,但是农村娃娃依然想方设法进城。农村的村级学校建得再好,家长仍然想方设法地送到中心小学来读书,中心小学的家长又想法设法送到县城。”但勇说。

对于本地偏远地区对于优质教育资源的需求,当地教育部门也正在尝试通过数字化的方式来解决。既然所有的老师都在钉钉上工作,那么是不是可以每个月开展一次学科的集体备课?在成都七中等名校课堂之外,是不是可以在钉钉上建名师课堂?这些都在但勇的构想中逐渐成型。

考虑到农村学校没有专职教师,当地还打算从今年9月份开始,通过专递课堂的形式,把城区学校和中心校的专职英语、音乐、美术等学科教师的课推到无专职教师的学校,让全县所有学校都能开齐课程,开足课时。

何安元副校长一直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控辍保学的压力越来越小之后,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学校的信息化建设中来,至少先从办公无纸化做起,再尝试搞一些名师课堂,解决一些现阶段解决不了的问题。

德昌的夜晚是从八点钟开始的,白日里轰鸣的货车驶进了停车场,夕阳沉下,只有灯火辉煌的凤凰阁静静地伫立于安宁河畔,凝视着这座千年古城和它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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