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岁的徐枣枣(化名)没想到,她只是想在国内冻颗卵,却这么难。
因拒绝为单身女性提供冻卵服务,徐枣枣以“侵害一般人格权”为由,将北京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妇产医院告上了法庭,这也是国内首例未婚冻卵案。“是我在选,我不是被动的,我现在不想生育,但以后想不想我得能选。”徐枣枣接受36氪采访时说。
冻卵即冷冻卵子,又称雪藏卵子,即提取母体健康时的卵子进行冷冻,阻止卵子随人体衰老,待想生育时取出冷冻的卵子使用。与男性出于“生殖保险”的目的、能无条件成为自精保存者相比,目前医疗机构被严禁提供辅助生殖技术服务给单身女性。
女性冻卵的需求暗流涌动,在徐枣枣之前,很多人选择绕山而行——去国外冻卵。除了徐枣枣,36氪还采访了3位已经冻卵的女性,她们是为自己寻求后路的“行动派”。和多数人认为35岁甚至40岁才去冻卵的刻板印象不同,她们的年龄集中在30-35岁之间。
冻卵人群的年龄呈现年轻化的趋势。“年龄在85年到87年,甚至88年89年来冻卵的人越来越多了。”辅助生殖机构从业者Miley表示,年龄的焦虑让她们更快地做决定。另一位行业人士Yoyo的说法也佐证了这一趋势,“过去冻卵的女性年龄偏高,但现在我们30岁出头的客户还挺多的。”她还补充说,近两年咨询冻卵的90后数量不断上升。
30岁成了一个微妙的年纪。很多大龄未婚女性被动背负上了“剩女”的标签,被年龄的焦虑所绑架。对于大龄未婚的职场女性而言,可能更是如此:她们要同时面对职场和生育越发逼仄的压力。
根据智联招聘2017年的调研,调查者中有59.9%的未婚职场女性选择了不愿意生育,其主要原因是时间精力不够、抚养费用太高、担心影响工作发展。在生育对女性职业发展的影响上,被调查的职场女性认为有很大影响的比例为63.4%,而男性中的这一比例为48.6%。
当职场压力和生育压力走向高峰甚至顶峰,她们急迫地想找到一个平衡点或者延迟点。冻卵技术成了一部分人解决这个人生难题的“工具箱”。“冻卵之后,我更敢放手去干了,没有了后顾之忧。”33岁的Lydia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更不会为了生孩子而急于结婚了。这也意味着,冻卵还承载着单身女性掌握自己生育权的诉求。
当然冻卵热度的上升,也不能忽视冻卵安全性和有效性等方面的隐患和局限。比如冷冻后卵子受孕成功概率较低,取卵手术的副作用以及冻卵婴儿的发育健康等问题,还有待长期观察和验证。但因此就该将“冻卵”这条路封堵吗?女性的下一个“后悔药”在哪里?
徐枣枣的案件开庭审理的当天——2019年12月23日,携程创始人、人口学家梁建章联合哈佛大学法学博士詹青云发表了《不可剥夺单身女性的冻卵权利》的文章,他们主张中国的现行法律并没有禁止单身女性的生育权,情理上要尊重一部分有能力的女性选择另外一种养育小孩方式的权利。
“这个时代,女性不应该再考虑任何自我牺牲的选项,无论是家庭还是职场。任何事情都有技术上的解决方案,无需以牺牲女性的发展为前提。”这是罗辑思维联合创始人兼CEO脱不花在得到上的一段笔记。
技术不是*的,但多创造一点自由和选择是它的价值所在。
“把这条路走一遍,做成‘旅游攻略’提供给其他单身女性”
徐枣枣 1988年 自媒体人
我是独生女。大概四五年前,从徐静蕾(冻卵)的新闻里知道了这项技术。真正想去冻卵是在2018年,那时候我可能有了所谓的“29岁危机”——身体方面,好像不好好坚持健身就容易长胖;职业上,我得到了一个小的晋升,能在更广阔的平台做想做的事,有种自我价值实现的感觉;感情上,刚结束了一个较长时间的亲密关系。
感觉一切有很多可能性,但是很多事情你又控制不了。但我想应该有一些是我能掌控得了的,尤其是冻卵。我倒不是觉得我100%会生孩子,或者我特别害怕做大龄产妇。但冻卵能保留我生育的选择权,也是我对自己身体的一种处置权。开始有了这方面的想法,我就想要不要试一试(冻卵)。
我前期做了一些咨询,发现大家都是模糊地知道国内冻不了,但到底为什么或者谁真的去试了被拒绝的没有听说过。就好像坊间传闻一样。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把这条路走一遍,最后做成“旅游攻略”一样的东西提供给其他的单身女性。
我初诊和复诊都去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妇产医院,医生说医院因为政策原因,不能向单身女性提供人工生殖辅助技术,之前冻卵的先例都是已婚,或者是患者罹患癌症需要保存卵巢功能。但她并没有从政策的角度做太多的解释,就开始劝我说,你这个年纪,生孩子是最重要的,你最要紧的事就是把结婚证领了,不要想(冻卵)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希望得到比较专业的医疗服务,但却得到了人生建议,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作为大龄单身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已经得到不少催婚催生的建议了,为什么我来公立医院就诊,还是这样?我觉得有点讽刺并且不太舒服,但这种不舒服没有一个直接的出口。因为医生的态度非常友善,她像热心大姐一样劝我。我能感受到她的出发点是为我好,但我觉得自己的个人选择权和空间在被侵犯。
在整个生殖科就医的过程中,我感觉到环境对于单身女性生育不是那么友好。我周围的人要不是夫妻团,要不就是父母带着女儿。我很像是个闯入者,格格不入。首先因为我(的身份)和他们都不一样,其次是我的诉求并没有很好被听到或者正式去对待。另外,我还在就诊时,其他患者就比较着急催促,好像他们更有资格在这里做检查,而我提出想冻卵的需求是很可笑或者荒谬的。后来我才想明白,这是一种被歧视的感觉。
之所以要告医院,我的*目的就是想通过国内比较正规安全可靠的渠道去冻卵。我认为在国内开放(单身女性冻卵)可能是早晚的事,但我的卵子不知道能不能等。男性能出于生育保险的目的去冻精子,并且不要求已婚,我们也希望能够把(女性冻卵)需要结婚证的这条规定拿掉。
立案的过程并不顺利,去年9月30号以“侵害一般人格权”立案成功。这是民法中的权利,它包含生育的自由选择权和自由选择生育方式的权利。从法律的角度看,没有任何明规定说不允许单身女性享受人工生殖辅助技术。医院所说的政策法规,是对技术的管理规范而不用于管理个人。这是比较矛盾的一点,医院不能提供不代表单身女性不能去做。
我*次见医生的时候还是黑长直,之后就剪了短发。在此之前,我长头发的时间比较长,现在那种被人审视的感觉变少了。开庭前有朋友问我要不要好好打扮?我已经是一个普通的单身女性了,也做了一件好像别人都挺看不顺眼的事情,还要故意打扮得超女性化,有点没必要。庭审前我又去修了下头发,跟理发师说,希望能剪得精神一点。
在庭审期间的辩论中,原告律师提到冻卵会推后女性生育的时间,这样就会拉大父母和子女的年龄差,发生“更年期撞上青春期”的情况。他还提到(由此产生的)单亲家庭对抗社会风险的能力普遍偏低。我们律师的反驳是,现在离婚率这么高,单亲家庭的数量的趋势就是越来越多,这不应该让单身生育和冻卵来背锅。对方还提到手术的风险,首先是麻醉的风险,再有因为冻卵手术是阴道穿刺,而国内的妇科检查本着对单身女性负责的角度,(一般)是不能对未婚女性做此类检查的。其实这里的处女情结还挺明显的。这个风险,其实是可以通过提供术前风险告知书就能解决的。
我站在法庭上其实有些紧张。我不能说自己代表谁,但我有一种和单身女性或者有(自主)生育意愿的女性站在一起的感觉。我很想让更多有类似需求的朋友,能一起见证我们为自己的身体和命运做决定的一个契机。我本来想邀请大家参与旁听,但后来法院没有允许。
我的律师在等待进入法院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未成年的女学生,她们听说这个案子,就专程过来支持我。包括开庭前,我们发起了一个投票,不到一周的时间大约有近3000人参与,投票结果也是以支持的票数居多。我最开始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关注,还挺惊喜的。之前去医院以及立案过程中不断被拒绝,让我觉得自己灰溜溜的。
有人说我是“杠精”,国内冻不了为什么不去国外。如果这样做,就违背了我现阶段的目标和冻卵的初心。因为我们有需求有市场,医院有资源有技术,明明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法律或政策的改变。出国冻卵劳民又伤财,国内会便宜很多。我看过的报道说国内的(冻卵)成本大概2万,而国外可能要10-20万。如果为了实现目标而非常执着就是杠精的话,我承认我是一个杠精。
冻卵是我这个年纪的焦虑和心结。我现在的人生计划是如果过几年工作进入瓶颈期,可能会考虑去其他城市生活或者申请出国读书。我现在不生育,但是要不要留一个生育的可能性?如果能把它(生育)有效延迟,比如5年的时间,我就能更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而剩女这个标签,我认为它可能也是一种歧视。对她们的描述常常很被动,比如嫁不出去。其实很可能是她不想结婚,或者她们是因为(结婚)会降低生活水准,甚至为家庭牺牲自我,觉得暂时没必要都是有可能的。很多女性处于家庭和事业难兼顾的状态,不少人在婚后做起了微商。我们应该看到女性自己为什么愿意剩下或者她们剩下关别人什么事?
冻卵技术如果能被应用,可以让同时面临职场压力和年龄婚育压力的女性找到一个解决方案。在这个案子里,我想做的很重要的事情是呈现——是我在选,我不是被动的,我现在不想生育,但以后想不想我得能选。当然,我不觉得国内放开冻卵技术,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对单身女性友好起来。也需要有意愿的人站出来说话、主动做选择。
如果败诉,我就再上诉。我想把各种能尝试的方法都试一遍,毕竟已经走到这里了。如果轻易放弃,我不知道下个想走上这条路的人要多久才出现,或者她需要重走一遍我的路。
在一个理想状态下,我真的祝愿新时代的女性在做决定的时候,不是迫于谁的压力和期待,而是你有充分的自主,是你真心选择并符合你的生活规划。其次对于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和风险,你有大概的评估并愿意承受和负责。
“冻卵给我带来的变化是可能更大胆、放手去干了”
Lydia 1986年 数据行业从业者
我是徐静蕾的粉丝,从她那里知道冻卵这个词,就在脑子里留下了这件事情的概念,但并没有立刻付出行动。确切地说,我是被动地选择了这种主动行为。2017年,我查出HPV的16和18(病毒的分型)两个高危阳性,让我对自己敲了一个警钟。
在HPV最终的病理检查结果出来前,我有朋友建议,如果未来想要生孩子,以防万一不如先去冻卵。后来结果显示没太大问题,但“冻卵”在我的心里播下了种子。当时我去的私立医院检查,医生在病历上写的是生育力保存。
等了大概一年HPV阳转阴后,2019年上半年,我确定好机构准备去美国做冻卵手术。我选择的是中美接力的方案——在国内采买打针的药,然后带到美国。成本上至少能省小一半的费用,大概10-15万元,每年的存储费5000元左右。我去年8月辞职了,做完了最后一次卵泡监测,9月初去美国做手术。
*的挑战是给自己打针,打针主要是为了刺激卵泡成熟。我从小有点晕血晕针,一看见针头就感觉天花板在转。我给自己打*针的时候,在家做了两个小时的消毒工作。采购回来的药剂有液体也有粉末,需要我按照比例调配好然后立即打针。我就拿着针眼往肚皮上扎,一戳下去手都在抖。但针头又不能倒,得缓慢的往下挤压液体。因为有一剂药比较疼,明显感觉腹部有点发红,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整个打针的过程至少花了3个小时。连续打了10天左右,打到后来突破了心理障碍,基本上能在半小时内结束,最后我在飞去美国的飞机上还打过针。
我预约了早上八九点的手术,整个手术过程大概15分钟,9点我就出医院了。但这次我只取出了五颗卵子,当时知道这个结果有点小失望,因为我觉得我的身体没那么差,目前在调整身体状态,年后去做第二次。
我的家人并不知道我去冻卵。之前我试探过我妈,当时江苏卫视播放一个南京女孩,去精子库买精子自己生了个孩子。我就问了她,你觉得这怎么样?如果我要这么做,你会支持吗?我妈直接劈头盖脸地骂下来说,什么玩意儿脑子有问题。
此前因为催婚,家庭关系曾经很恶劣。二十八九岁的时候被催得最厉害,我劝父母去上老年大学,去跳舞唱歌出去旅游做喜欢的事情,他们会觉得不行,你不结婚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之前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都可以做一个奇葩人类集锦。我和她说,我不求他长得多帅多高,只要是正常人就好了,你别把歪瓜裂枣的全搜罗来。我妈说,不可能了,您可能命里就只配这样的。她有一天拿了张照片说,你看这男的鼻子大肯定有(福气),一看就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她可能连对方的背景信息都不是很了解,已经逼到只要是个男的就行。
他们这样催婚让我非常苦恼,这也是为什么我在上海待了10年后逃到了北京。现在我们的关系挺和平友好的,我已经非常感恩戴德了。我不在身边时间长了,我觉得他们也放弃了。我不想打破这个状态,所以冻卵这件事情我根本没想过告诉他们。
其实真正做冻卵的决定,不是单方面因素决定的。一方面我的身体上有了警告信号,工作上遇到一些问题,同时感情上我一直不是特别顺利,身边的人来来回回。我从30岁的时候就给自己一个期限,告诉自己再等三年。我留了余地和时间让自己冷静理性地面对这件事,只是这三年依旧没等到正确的人出现。
我不是那种保守的固执派,我是很开放的去尝试。比如18年上半年,我在相亲网站上花了3万元,见了10个相亲对象,全部拒绝了我。当时我和“红娘”都懵了,实话说我的长相身高至少在中上水平是站得住脚的,我几乎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其中一个男生介意我年龄大生孩子会有问题。我想说你是在购买一个生育机器吗?还考虑新旧程度、保养螺丝这种问题?我想那行吧,你去找年轻的“子宫”。
另外一个男生的拒绝理由是:漂亮的姑娘带得出去带不回来。其他的理由还有觉得我太强势了、太外向了等等。我当时愿意花这个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当作是一个课题研究去参与的,但是研究回来发现特别受打击。
我觉得感情、婚姻、生育,这三个是可以割裂开的。我没有把冻卵当救命稻草,但是它是我一个备份选择,相当于给自己多一条路。我更不会为了生孩子而急于结婚了。如果接下来能遇到比较合适的人,感情稳定自然而然发展到结婚生育*。只是现阶段我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比较难,我又不是一个愿意将就的人。哪怕最后孤独终老,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享受自己的人生。以前我希望明天就有一个Mr. Right降临到我面前,而现在我可能至少比别人能多任性5-10年,更轻松地去寻找世间的美好。
冻卵给我带来的变化是可能更大胆、放手去干了。假设求职过程中,对方介意未婚高龄女性,我会说无所谓,因为我已经都冻卵了。冻卵就像是我的定心丸,让我没有了后顾之忧。
我也曾经有过像徐枣枣这样的冲动,但自私一点说我耗不起,我宁可选择先把冻卵做了。我当时也想过在国内冻卵,但我知道条款上的规定,比如已婚。我没有办法跟这些较劲,当下我的年纪不允许我。我毅然决然的做这件事情,毫不后悔。我觉得我就是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和去洗了个牙、看了个病没啥区别。希望有一天,(冻卵)能回归一个理性的公平公正的表达。
“ 她那时才23岁,冻卵的目的很简单,将来想要找代孕”
Miley 1987年辅助生殖机构从业者
我是学中医的,2013年偶然进入这个行业,目前单身。因为身处这个行业中,我决定冻卵的过程其实是潜移默化的。我有很多客户年龄很大,比如四五十岁想要生孩子的女性想用卵子(再生个宝宝),但她们的求子之路非常艰辛。
前两年接触的两个客户让我感触最深,其中一个女性大概40岁左右,突然来冻卵,指标都挺好。但因为年纪大了,我们不建议她冻卵而是冻胚胎,因为(卵子质量不好)最后不一定能生出健康的小孩。她和她老公都是70年代末生人,两个人精神上非常契合。一毕业就结婚了,结婚了一直是丁克。而她来冻卵和她的婚姻状况有关系,老公出轨并且第三者怀孕了,她老公执意想要让小三生下孩子。她说他们当初共同做的决定和契约被他单方面打破了,她的想法突然也发生了翻天覆的逆转,她希望她能有小孩就来冻卵了。
另外一个45岁的女性和她老公也是丁克家庭,她是高管她老公是企业家。她老公到现在都不想要小孩,她近两年却很想要小孩,但成功率几乎为零。后来在一次医生问诊中,知道她做了肺癌早期的切除手术。她做完手术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放化疗,开始想要孩子了。
这两个故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有时候决定权并不完全在手中,尤其是在“结婚生小孩”仍然是社会主流观念的现在。一方面结婚不是自己的事情,涉及自己和伴侣的两个家庭,另外一方面不确定某一天你的生活、固有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会发生什么变化。
2017年我就去做了检查,检查的指标特别好,就觉得可以再等两年。去年3月,我正式做了冻卵手术。冻卵不只是为女性群体,也为很多人的家庭和生活提供一些解决方案。
我决定冻卵除了因为我很喜欢小孩,想给自己留一个(生育)机会,第二个原因是我有基因遗传的问题,在我不知道高科技手段能解决这个问题前,我没有勇气要小孩。后来做了基因检查,反馈的结果是可以通过基因的手段筛掉。这就是说,我可以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获得完全健康的孩子,那么不如趁卵子质量比较好先冻起来。未来如果我遇到了还挺不错的男生,会要和他的小孩,如果没有遇到,我就去选精子生个混血宝宝。
取卵之前要准备打针促排,这些药物会在你取完卵的10天左右代谢干净,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取卵的手术其实是微创手术,探针会从阴道壁戳到卵巢把卵子取出来,这种针的针头比静脉麻醉针稍微粗一点。如果医生的水平足够好,都不会怎么流血。
我取了50颗卵子,其中43颗是成熟的。正常来说,同年龄的人一般能20多颗就很好了。实验室的人把卵子的照片发给我,卵长得还行挺圆的,我觉得挺酷。我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第2天就去逛街了,第3天就从美国拖了两个大箱子飞回国了。大约80%的人会像我一样,约20%比较敏感或者1%特别敏感的人出现了腹水、疼痛等卵巢刺激反应。
我是一个主意比较正的人,没有特意征求过父母的意见,我没有觉得这是一件需要讨论的大事。只是我爸有发信息问感觉怎么样,让我照顾好自己。我家人并没有催婚,这也是我能单身到现在很重要的原因。
有人觉得女性一生的卵子数量有限,冻卵手术的取卵会提前“预支”这些卵子。事实不是这样的,女性每月大概有二三十个基础卵泡,但大概只排出一颗健康成熟的卵子。剩下的因为没有足够营养发展成熟,就会被人体很多吞噬细胞、淋巴细胞吞噬掉。促排就是把这些本来要死掉的卵,拉回正常的生长序列,成熟之后再取出来。
从商业的角度,我们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把冻卵市场培养一下,让更多的人去冻卵。后来发现更年轻的人群会犹豫,*她们不是特别有钱。二十八九岁(的女生)都还在努力辛苦赚钱,让她们花一笔钱去冻卵,意义有多大呢?对她们来说,冻卵这件事并不迫切。
真正能在特别年轻时下决心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观念真的特别超前,她确定以及愿意冻卵;另一种人她真的挺有钱的,觉得这个钱对她不造成什么影响。我目前接触的最年轻的客户是1994年出生的女生,她是演艺圈的,长得特别好看。当时我震惊了,她那时才23岁。她和我分享说,冻卵的目的很简单,将来想要找代孕,现在趁着有时间早早冻了。
像我这样85年到87年,以及88年89年来冻卵的人越来越多了。对年龄的焦虑越大,会让她们更快地做决定。冻卵很大程度缓解了身处生殖焦虑的女性。从冻卵人群的整体画像来看,以单身、经济比较独立、学历比较高特征为主。
另外我还发现一个现象,在我见过的客户里很多从业于投行等金融机构的女性,她们的卵巢功能普遍比她们同龄人差很多,可能是工作压力大、经常熬夜、生活不规律等导致的。这个好像不是我的偏见,我有问过几个同行,大家的感觉都差不多。
“生孩子是我给自己生的,而不是为了某个人”
粉红霏菲 1984年 自媒体人
我曾经做过五年的时尚编辑、两年新浪健身频道的主编,刚刚辞职准备做一些自己的事情。目前事业上有很大的提升,同时生活越来越忙碌,没有时间考虑结婚生子这些个人问题。
之前在女性杂志工作,了解到冻卵,但当时觉得离普通人有点远。去年刚过完春节就决定去冻卵,也是源于一个认识多年的医生朋友的建议。他说,你都这岁数了冻完就踏实了。
去年8月,我去美国做了冻卵手术。从决定做到真正做完手术,大概用了半年时间,整个中间的周期特别长。
我当时的预期是能取10个卵子就很满足了,这也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一般水平。但我取出了24个,其中21个都是高质量的卵子,这个数量在生育走向下坡路的年龄很罕见。如果按照1:8的比例算,我将来能保险有三个孩子。
手术前,我拿到了一份卵子处理说明书,上面写着在未来的不同的情况下卵子的处理方式。如果有一天,有人需要用我的卵子,但我不在了,我希望能委托一个人帮我处理:首先要确认对方是好人,其次能对孩子负责,希望他/她得到温柔的呵护和关爱。
而我委托的这个人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他很欣然地答应了。其实在准备冻卵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但我觉得冻卵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他也很尊重女性,尊重我的选择。
我不会和他交往半年就赶着结婚,因为我不再受困于年龄大、不结婚就很难生孩子这件事。催婚也会让他有紧迫感、很被动,毕竟结婚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如果我们可以继续走下去,*是自然生育,如果不行也还有一个备选方案。所以其实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解决了特别大的问题。
在20多岁的时候,我曾经扬言不结婚或者做丁克。随着年龄增长,我感觉之前的说法有些点幼稚。这是我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如果没有合适的伴侣,我会用冻的卵子配对(精子)做单身妈妈。生孩子是我给自己生的,而不是为了某个人。
我不想重蹈覆辙走父母的“老路”,他们在我16岁的时候分开了。我对婚姻其实不太信任,婚姻要上升到人性的层面,人很难保证和彼此白头偕老。后来我只是和父母轻描淡地说了冻卵的这件事。
我现在都快36岁了,但父母从来没有催我结婚生孩子。我爸曾经说,如果你没有孩子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我妈的说法是,现在你要生孩子,最起码先要准备好200万,但如果你60岁(独身)有200万,就能住个挺好的养老院,但是孩子会让你有不一样的人生体验,比如开心和慰藉,所以这件事情你得自己选。
现在总有人说大龄剩女,我觉得不用贴这个标签,尤其是受过教育的人,你根本不用管(什么剩女)。如果男生有钻石王老五,那我们就是黄金剩女。我冻完卵后,像买了后悔药或者保险,就感觉老娘没什么可怕的了,人生更坦荡了。
对于徐枣枣的冻卵案件,我很支持而且会持续关注。因为我觉得很多事情都只“传男不传女”,或者是“许男不许女”。如果我有机会在国内冻卵,肯定不会跑去国外折腾半天。其实这个需求(单身女性冻卵)是很正常的,我觉得就是要尊重女性生育的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