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otech倒闭潮还没有出现。
江诚(化名)的公司在年初裁掉了一半员工、砍掉新药管线,只保留CRO项目。他估计如果没有新的融资,公司还能存活三到四年。
这位中国Biotech的创始人没时间焦虑,他马上要乘坐往返共八千多人民币的多次换乘的红眼航班,飞到美国波士顿找客户。
他住在波士顿的朋友家里,提着印有公司Logo的帆布袋,往返于生物制药会议的现场,以*的成本找寻出海机会。当初公司设立时的宏大愿景,已成为投资人口中的充满焦虑的质疑,在他心中,已被“只要能活下去”的信念取代。
2年前,生物医药行业的泡沫被戳破,在大环境下行期,存亡成了biotech最关键的问题,人们通过现金储备和研发投入比计算药企的生命倒计时。
理论上大批药企今年会迎来“生死劫”。以2023年研发投入计算,大约有13家上市biotech年底的账上现金不足支撑过今年,永泰生物和迈博药业的现金流已经不足1亿元。上市药企尚且如此,未上市药企更惨。
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的药企已经消失一批。有的确实倒闭,但“秘不发丧”;更多的药企只是撤退,另谋所在。他们把经营成本降到*,宁可进入“休眠状态”,也要留下最后一口气。
有的公司裁员到只剩下创始人一人,但依旧苦苦支撑。江诚在充满焦虑的时候, 会想起一位师兄,也是一位“绝不躺平”的创始人:“公司只剩他一个人,他还在不停的见投资人,保留公司的资产和专利,不领工资也不摆烂,相信明天一定有转机。”
硬撑是中国biotech在2024年的关键词。
“硬撑”是美国biotech陌生的领域,破产却是常态。2023年,美国就有高达41家Biotech宣布破产,创下历史新高。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只要熬一年就能等到今年美国生物制药行业恢复增长。
NewCo模式大概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被激发出的智慧,给药企一种出海的新形式,给投资人一个退出的新可能。
吊诡的是,许多Biotech苦苦支撑,今年新药IND和NDA的节奏却没有放缓,前三季度新药IND的数量已经超过2022年。截至2024年6月底,CDE共批准了26种新药,包括15个化药、8个生物药和3个中药,批准数量比2023年同期(24个)有一定增长。
来源:CDE官网
biotech很努力。但残酷的现实是,即使biotech拉长生命期,也无法逆转倒闭潮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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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始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在美国,几乎一半失败的创业者都会选择再创业。当公司和个人的破产都被视为一件正常的事,资本市场也会给予他们一定的宽容。
但在中国,对创业失败的容忍度极低。“有的创始人认为自己有三四个管线,进度最快的管线失败也没关系。我说,错了,你只有一个管线。因为一旦*个管线失败了,你在市场上就拿不到钱了。第二个管线可能成功,但根本没有人相信你,也没有人愿意给你钱。”一位私募基金合伙人说。
宣告破产相当于承认公司彻底失败,所以国内对破产有天然的厌恶。背后的投资人也不同意,因为基本上每个企业都背负着回购等条款,如果公司未能按期上市或盈利未达预期,触发了回购条件,投资人有权要求公司和创始人个人回购股权。
总归可以先熬着,比如原来有5条管线,但只有两个可能得到融资或者BD,biotech可以主攻这两条管线,只要有一条变现,到手的钱就可以用来开发第二条。尽可能缩小实验室的空间,高级设备成本可能很难降低,但一般biotech都是委托生产,这部分成本不是很高。
员工成本也有很大的压缩空间,200人裁减到50甚至只留下一两个人,只发基本工资,大不了公司进入休眠或半休眠的状态。
“中国企业一路发展来看,技术不是最强的,管理也不是最强的,但是降本增效的能力还是很强的。”E药经理人北京研究院执行院长杜臣说道。
企业一旦做好休眠的准备,战线可以无限拉长。除非到了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地步,创始人才会真正考虑破产清算。
漫长的寒冬里,创始人会一直寻找机会。各种形式都可以接受,无论收并购还是管线授权、融资。
杜臣接触多很多这样的创始人,“他们都是自我激励能力非常强的,宁可几个合伙人自己出钱,卖房补贴公司,也要维持公司运营,他们始终相信公司和管线有希望。“
有一些创始人为了开源,会到其他企业兼职顾问、首席科学家或者进行项目合作。总之,很少有真正躺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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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稻草
2023年8月27日,证监会发布四条公告,其中收紧IPO、再融资节奏、限制减持等内容让生物医药行业心里一紧。看不到退出渠道,资本便不会流入,此后一年多时间里,未盈利和未上市biotech一直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行业始终盼望IPO开闸,为医药的资本寒冬解冻。不断有IPO将在今年恢复常态化的消息流出,近日,证监会主席吴清召集专家学者、财经媒体交流,有代表在会上提议逐步实现IPO常态化。
虽然“狼来了”已喊的太多,但是近几年,国内政策变化的频率和力度都有所增加,这种快速变化的政策环境,让创始人们有等待的决心。
投资人也呈现出不同状态,有人处于不知道投什么项目的迷茫中,也有人有明确的投资思路但十分低调,不想被“跟风"。两种状态都导致市场化投资机构出手越来越谨慎,越来越需要安全感。他们的要求不再是科学上的确定性,而是企业上市和盈利预期明确。
很多biotech把希望放在国资机构身上。地方政府多多少少有一些招商的需求,特别是三线城市招不来资质特别好的企业,所以要求也不会很高。但相应的,国资机构一般有产业落地需求,这对于处于研发阶段的biotech来说是个难题。
biotech的另一个盼头是并购。全球研发风向不断变幻,ADC、TCE双抗的天降热度都为中国药企创造了向上的梯子。
谁也不知道MNC的扫货风向吹到哪里,那为什么不可能是自己?
"研发创始人都对自家管线很有信心,即使谈不上best in class,也认为有差异性,不愿意轻易放弃。他们想着两、三年以后,或许市场转暖了,还没有同类竞争者出现,自己还有机会继续做。”杜臣说道。
无法被MNC挑中怎么办,恒瑞开头的NewCo模式给biotech带来灵感。NewCo是由海外资本成立的,药企将管线剥离出来授权给这家NewCo后,能够获得一定的股权和资金。国内药企不仅能通过早期管线创造一定价值,又能通过股权,降低自身风险、参与公司决策,并锁定更多远期收益。
NewCo最适合的就是管线庞大的大药企,例如恒瑞;以及公司没有更好的出路,但某个管线有希望的biotech。
对于首发管线失败的biotech,NewCo现在为他们提供了第二次机会,如果其他管线能够被投资人看好,就有拆分出去做NewCo的价值。投资机构也很认可NewCo模式,这已经是目前融资比较容易的项目类型。
这么好的生意,也不是所有biotech都能做成。“*波做成NewCo的biotech和资本都是强强联合,我相信NewCo项目还会持续出现,但不会太多。”一位投资人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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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挣扎,越不幸?
存活是企业的本能。
嘉和生物让所有人看到了它的求生欲。先进行一套NewCo操作,将CD3/CD20双抗双抗除大中华区外全球权益授权给TRC 2004——一家由美元基金Two River和Third Rock Ventures创立的newco。
然后趁着国庆后的上涨行情,宣布反向收购亿腾医药,成为后者的壳。这一操作为biotech提供另一种“求生”范例。
在嘉和生物的操作中,一个*的疑问是,以嘉和的管线水平到底能不能讲通这两个故事。在公告后,嘉和的股价从1.65元涨到最高3.25元,但10月23日已经回落到1.82元。
这也是所有挣扎中的biotech会面临的问题,强行维持的结局是什么?
“从科学家的角度,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立项是*的,或者自己的分子是有差异化的。药企扛得越久,行业集中度越分散,越需要更多的资源再投入。但实际上没有多的循环资金投入到行业里面来,不足以支撑这么多的项目进入临床后期和商业化阶段。10个人向前走和100个人向前走,是两回事。”一位投资人说道。
最坏的情况,可能导致社会资源的浪费,企业偿债压力和难度增加,更加无法收场。
在讨论到这一点的时候,上述投资人抛出一个问题:2021年开始的医药寒冬,到底是一个周期的波谷,还是一场彻底的变革。这决定biotech和希望之间有多远的距离。
“我觉得是一场变革,不再有那么多的时间、机会和资源把biotech滋养成biopharma,不存在这样的机会了。”
“近几年想回到2021年的盛景是不可能的,但是市场逐步在缓和,我觉得应当有1/3能够抓住最后的机会发展起来,1/3处于休眠状态,剩下1/3倒闭,可能会是这样。”杜臣推测。
biotech进入最后的大逃杀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