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性的热度一定会消退的,到最后受伤最深的其实是企业,所以希望企业和投资方都能更加务实一点,把事情做得更扎实一些,不要把整个市场弄得一地鸡毛。”
一年半之前,在做一篇关于合成生物学的选题时,就曾有投资人如此警示道,但样声音很快被埋没在不理性的热度中。当时正处在行业爆火的*阶段,合成生物学被认为是一个即将颠覆世界、不得不抢的风口。
然而仅仅一年半之后,合成生物学领域就迎来了一个巨大打击:行业鼻祖和投资界标杆、*有代表性的公司Amyris在今年八月宣布公司已经申请破产,后续将精简业务组合并计划出售其消费品牌,专注于研发核心能力。
今年,国内生物医药产业跌入寒冬,被誉为生命科学的一把“利器”的合成生物学技术似乎迎来了退潮时刻。
截至2023年*季度,合成生物学领域的投资被按下暂停,截止2023年*季度中,合成生物学初创公司共获得融资约28亿美元,是过去三年中最少的一季度,部分合成生物学龙头公司的业绩在今年也出现了明显下滑。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Amyris的破产是否证伪了其一直以来备受争议的商业模式?国内合成生物学领域的投资与创业又如何避免重蹈覆辙?
Amyris是如何倒下的?
合成生物学学在过去两年的飞速崛起与被称为“上帝之手”的基因编辑系统 CRISPR - Cas9 在2020年拿到诺贝尔奖不无关系。
但在“上帝之手”技术出现之前,合成生物学领域有过一次高光时刻,那就是Amyris成功对酵母细胞进行基因工程,生产出了用于治疗疟疾的重要药物---青蒿素。
Amyris的*桶金正是靠合成青蒿素起家的,在生产出青蒿素之后,Amyris开始将下一个产品开发重点聚焦于生物燃料Biofene法尼烯。
起初,Amyris是将 Biofene的应用定位在生物燃油方向,但由于量产过程中出现酵母细胞死亡率较高的问题,造成工厂规模化生产不及预期,以及2011年石油价格大幅下滑导致了价格劣势,Amyris的生物燃料规划最终以失败告终。
之后,Amyris在法尼烯基础上推出角鲨烷,向化妆品企业供应角鲨烷原料,截至2015年公司在角鲨烷原料的市场份额已经超过20%。此外,依托角鲨烷原料的生产优势,Amyris于2017年开始对外推出面向C端消费者的品牌,后续公司不断加大化妆品品牌业务方面的投入,陆续推出覆盖健康、美容和保健等领域的品牌。
然而,Amyris业务多元化模式带来的盈利并不及预期,公司甚至因此遭遇了滑铁卢。据了解,在申请破产重组前,Amyris旗下拥有14个不同类别的品牌。
2022年,Amyris开大举进入消费品行业,一口气推出了8个品牌,本意欲随合成生物学的风口起飞,结果却因为一系列成本费用的猛增,反而形成了巨额亏损。
财报数据显示,2022年Amyris全年营收2.7亿美元,同比下滑21%;2023年一季度营收5608.3万美元,同比下降2.8%,且该季度的亏损达到创纪录的2.02亿美元,同比去年1.1亿的亏损几乎翻倍。
行业的热度正在褪去,Amyris的例子无疑再次强调了合成生物学企业选品与发展战略的重要性,无论是投资人还是企业都需要回归理性,更多关注成果转化与实际市场需求之间的平衡。
科学与商业转化
严格地讲,Amyris的技术壁垒并不算高,之所以能成为行业里的标志性企业,与其突出的成果转化能力有关,有许多创新品类的合成生物学产品,都是由Amyris率先研发落地。Amyris也因此在短时间内吃到了抢占市场的红利,于是加大了新技术的研发和落地。
伴随Amyris的扩大,某种程度上这样的商业模式很容易误导一些初创企业。过去大家普遍认为中国的转化率偏低,但其实这是一个不正确的概念,在北京大学生物学讲席教授饶毅看来,中国实际上存在转化率偏高的问题,许多时候往往还没有成熟的技术,就试图推向产业。
在合成生物学领域,不少公司倒在了量产这一关。从小试到中试放大的过程非常考验工艺,需要考虑发酵规模、转化率、生产成本、质量稳定性、能耗、碳排放等因素。同时,初创企业往往太过注重自身技术研发和成果转化落地,而忽略了实际的市场需求,导致出现选品上的问题。
从更底层的逻辑来说,合成生物学领域的企业一直面临科学与商业转化如何沟通的难题。
因为选品失败遭遇股价暴跌甚至破产的公司不止Amyris一家,同为在合成生物学领域具有开创性意义的Zymergen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Zymergen曾经设计过一种可折叠的光学薄膜,非常适用于折叠手机。当Zymergen克服万难成功生产出这种光学薄膜时,才发现量产远不及预期,更为致命的是,折叠手机没有获得市场认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Zymergen也因此股价暴跌,合成生物学板块估值也遭受重创,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另外,国内合成生物学龙头凯赛生物2023年中报显示:公司实现营收10.30亿元,同比减少20.05%;扣非归母净利润2.03亿元,同比减少39.46%。凯赛生物就指出,扣非归母净利润的下降,主要因为下游需求疲软,导致长链二元酸系列产品销量下降,同时一次性成本费用增加。
对企业来说,选品应当在技术能实现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选择高附加值,同时市场尽可能大的物质。管线里产品之间的关联度很重要,需要关注底层的生物合成路线是否有相通性和协同效应。
不少投资人均表示,希望更多公司能够看到规模效应,这可以让企业的研发和产量边际成本逐渐下降。
“实际上选品是企业最重要的决策之一,投资人只能说提出建议,更多还需要企业自己认真调研、细心测算产品的市场规模、下游需求等,有成本优势才能具备市场竞争力。”陈文正告诉钛媒体创投家。
合成生物学=to VC?
过去,国内合成生物学行业在短时间内有大量资金涌入,一大批国内合成生物学蒙眼狂奔。现在所经历的热度褪去,实际上是指“不合理”的热度褪去,行业正在经历泡沫的出清。
在合成生物学最火热的2021年,有多位互联网大佬公开表达了对于生命科学的追求。
“他们肯定是非常优秀、*的创业者,但是对于生命科学这种高壁垒的赛道,可能还是在学习阶段。”Leo表示,与其说对生命科学或者对大模型有追求,其实更像是对不同领域的知识有追求。
当时间来到2023年,当ChatGPT成为时代密码时,似乎大模型又成为了一种新的追求。过去那些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大佬纷纷下场组建起了自己的大模型初创企业,并且频繁融资获得资本的支持。
被风口抛弃的旧赛道,成为了投资人“反省”的重点对象,这样的现象在行业里不是孤例。实际上,自合成生物学赛道被关注以来,称其 To VC 的声音就一直未曾断过。
“每一波风口都有to VC的企业,不管是合成生物学还是过去的自动驾驶、包括现在的大模型,只要我们还想创新,就得容忍一定的泡沫,行业肯定是泥沙俱下、参差不齐。”陈文正告诉钛媒体创投家。
实际上,合成生物学领域泡沫的现象在国内来说相对会减轻一些。
国外部分企业可能做一个合成生物学的平台放着,但具体是干什么也不太说得清楚;又或者说所有idea都在纸面上,但没有产品落地量产就能拿到不错的固执融资,但国内的投资人不太会像美国那样去buy in一个概念。
站在投资的角度,一个企业是否是优质标的,背后的底层逻辑仍然是供给和需求。
“资本在短期内大量进入一个行业,这本来就不合常态,行业往下走进入存量优化或者结构升级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专业的投资人是不太喜欢疯狂的,疯狂形成不了差异反倒让人失去判断,大家都觉得这个行业好,风险忍受程度很低,专业投资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行业下行我们会觉得资产的价值才真正浮现。”李意表示。
炒风口的行为始终是无法避免,市场上有价值投资就一定有投机的存在,行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开始走下行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我反而觉得我们不用太担心,合成生物学是新领域,全球技术悬殊不大,国内拥有更完善的工厂供应链,只要选品能够量产、成本具有竞争力,同时下游市场需求与增长潜力足够大,在合成生物学领域中国肯定能走出真正改变世界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