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理发店!”
00后女生小菜最近在网上搜索理发店攻略,但发现这句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吐槽,经常出现在社交平台上,却又和理发店无关。
百度了才知道这句话音同“别在这里发癫”,小菜有些无语:“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不会标准说正常普通话多久了?
普通话的演变已经有将近3000年的历史。
从东周开始的雅语,到西汉的通语,再到明朝的官话、民国的国语,直至1955年普通话正式作为国家级语言开始大规模推广。
直至今天,普通话也并非人人都会,根据2020的调研数据,普通话普及率达到80.72 %,也就是说每5个人里仍有1个人不会说普通话,如果具体到西部农村,甚至是每5个人有超过3个不会说。
同时,中文互联网发展35年,基于互联网文化的网络语言不断更新迭代,我们越来越发现,这一届年轻人的成语是“细思极恐”,表示情绪是“真的会谢”,言不由衷的感谢是“栓Q”……
95后小学教师空明发现,部分学生书面作业会出现大量网络用语,作文用“鸭”代替“呀”,要求写ABB式词语*反应是“穷哈哈”。
他吐槽说:“受不了小学生唱《孤勇者》的人一定没听过小学生在你耳边循环唱《穷哈哈》”。
面对千奇百怪的互联网“黑话”,有人一头雾水,留下吐槽迅速划过;有人乐此不疲,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互联网新梗;有人“打不过就加入”;有人痛呼“中文已死”;有人三分钟热度、阶段性趋之若鹜......
按道理来说,网络文学丰富了中文表达,但越来越多的人表示“离开梗就不会说话”“没有表情包就无法聊天”,不少人将文字失语归罪于网络荼毒。
争议不断的互联网文学究竟有什么魔力?
互联网“黑话”异彩
能否看懂互联网文学和年龄关联不大,多得是00后甚至05后聚集在“村通网”小组恶补网络冲浪小知识。
互联网“黑话”究竟是什么?
2021年12月6日,在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发布的“2021年度十大网络用语”中,“YYDS”在一众汉语中格外显眼。
缩写文化成为了互联网特色,是公认的互联网语言表现形式之一。
互联网“黑话”无非通过语音和语法下手。
早期网民创造的“886”“520”“1314”分别对应了“拜拜了”“我爱你”“一生一世”的谐音,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流传,成为很多人日常语言的一部分。
1998年,范晓萱《数字恋爱》
这些缩写没有被口诛笔伐的原因大概是其简单明了且释义固定,今天互联网缩写已经发展成另一幅景象了。
ssfd(瑟瑟发抖)、mz(秒赞)等均为拼音缩写,bhs(不嗨森的缩写,意为不开心)竟然还是广东话,rxl(real心累)则融入了英文元素。
翻译一下,图上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给我点个赞。
一个英文字母B,能延伸出无数的解读。不联系上下文,很难将上图这三个字母精准对应“爆”“病”“膘”。
语音失范,盛产“黑话”,乱改语法带来的更多是“废话”。
尤其是过度使用叠字。包括2021十大流行语之一的“绝绝子”,并不符合汉语构词规范但在近两年内病毒式传播。
“绝绝子、无语子、惊艳子”,用“子”结尾成为了新型互联网口癖。
从形容词到名词什么都能加“子”。
余雨是某位女明星的多年影迷,直到两年前一档综艺,女明星互称“静静子”“佳佳子”,女神也玩这些俗梗让他有一种滤镜破灭的感受。“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受不了这互联网了”。
而这两年,互联网可没有消停过。
2021年初火了“凡尔赛文学”,从此“凡尔赛”就变成了形容词。
2022年短视频带动“鬼打墙文学”,博主们三句不离“家人们”,五句必有“就是说”,用固定短句和倒装句增加废话量,文字绕来绕去还在原地。
最初范建国等抖音博主句句不离“家人们”“咱就是说”的时候网友反应还乐呵呵的觉得有趣,现在很多人已经笑不出来了。
互联网语言的诞生后大都会经历从小众向大众的过程。
小众阶段的互联网语言可能有其独特的使用场景,例如为了催单而生的发疯文学;
比如配合肯德基疯狂星期四而生的“图穷匕见”式文案或图片。
“黑话”最初散落在各个平台。
例如微博追星族的缩写*被批判让人看不懂,这些人用缩写的目的,一来对内降低沟通成本,打字母毕竟还是比打一串拼音方便;二来对外躲避平台审核,用拼音缩写或是同一缩写的词语代替明星大名和敏感词。
zyx、zyl、zly、zyq,就算知道这是明星缩写,路人也不能一下子对的上谁是谁。
“集资”变为JZ、变为“橘子”、变为“饺子”,狡兔三窟,平台休想限流或是降我权重。
B站的弹幕文化也曾让“AWSL”(“啊我死了”的谐音,多为赞叹视频质量)的弹幕飘满整个屏幕,但使用场景并没有冲破生态,站内流通的“AWSL”没有冒犯到广大的路人朋友。
同样是缩写,YYDS就没有这待遇了。
从小部分人自娱自乐,发展到权威媒体加速传播,再回到网络世界被人人喊打。瑞幸卖个咖啡也是YYDS,谷爱凌夺冠也是YYDS,苏炳添创造历史也是YYDS。
网友开始反感,为什么一定要用YYDS形容,没有别的词了吗?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人们表达真情实感,却吹不出实实在在的内容。
网友们截取一小段表演就大呼小叫“杀疯了”,对着喜欢的作品动不动就是“赢麻了”,赢没赢看不出来,看客们是真的“麻了”。
但这是网络语言的错吗?
如果没有“赢麻了”也会有“啊啊啊啊啊”,再往前还有大家早就调侃过的“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有的人借玩梗放大自己的幽默属性,有的人学不到幽默,只能通过玩梗暴露自己的无聊。
网络语言作为流行文化的表现形式之一,本身无罪。
高中毕业前面对一幅好画、一本好书,还能用一两句话描述一下,现在要推荐内容,就只能说出干瘪的“666”“啊啊啊好看”“家人们都给我去看”……
不读书的锅为什么要盖在网络语言头上。
不是网络语言扼杀了中文,是贫瘠的知识积累限制了表达。
况且有的玩梗只能存在于网络,“23333”在网络上懂得都懂是“哈哈哈哈哈”,如果非要在日常对话里读作“二三三三三”只会觉得尴尬不适;和家人聊天非要强迫他们听懂你钟爱的“怨男0语录”,只能说你没什么分寸感。
大部分语言都有自己特定的使用场景,小学生在作文里使用网络用语明显不合适,自媒体把公文写作规范格式用在微博、微信公众号上也不现实。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了解语言规范,分得清网络语言的规范与否。
小学生分得清吗?学龄前孩子分得清吗?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51亿,较2021年12月新增网民1919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4.4%。
从网民年龄结构上看,10岁以下的网民占3.3%,10至19岁的占12.3%。这当中还不包括跟着父母刷短视频,潜移默化下接受互联网文学“教育”的“小网友”。
还没学几个汉字,张嘴闭嘴就是“笑死”“芭比Q了”;还不会写一段完整的文字,先学到了网红们千篇一律的废话与倒装。
网络用语失范,先受影响的是下一代。
语言失范文字失语,得治!
互联网建立了跨越地域、阶层、年龄、时间的联系,信息获取变得便利,语言也更加灵活,传播也能更加随意。
多元化表达丰富了中文语言社区。
网民为了寻求以最便捷的方式传达自己的思想,常常运用首字母缩写、简化句子结构等方法,其中一些包含错别字的表达也在网络传播中流行起来,甚至有人以打错别字表达个性。
只不过正如冯骥才先生所说“网络语言的异化倾向,影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含蓄、严谨和精致”。
教育引导至关重要,至少要让青少年知道对错、能辩美丑。
至于成年人的娱乐,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没有必要上升到“中文已死”的地步。网上再怎么“家人们”“就是说”,到了演讲、会议上他们自然会规范用语。
成年人也好,未成年人也好,多读书多思考是对抗失语永远的解药。在豆瓣,就有超过32万人自觉聚集在名为“文字失语者联盟”的小组专注于文字失语复建。
但网络语言失范不仅仅来自于娱乐阶段,平台要担负不小的责任。
前些时候,作家李尚龙发文,公开吐槽了抖音直播间的文字体系:秒杀不让说,要说成“秒秒”;赚钱也不让说,要改成“赚米”;最可怕的是“直播间”也不让说了,要改成“啵啵间”。
抖音反黑速度倒是快,立马给吐槽的长文打上了“不实”的标签,随后又在抖音平台内用视频演示了正确的语言表达方式。
微博、快手、B站也立马跟上,大家一夜之间都化身关心语言文字规范、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良心企业了。
至于好好的文字不能打,非要用字母代替,仿佛全是用户的问题。
面对限流、小黑屋,博主们只能自查自纠自我阉割,但敏感词是怎么出现的?平台是怎么掌握文字生杀大权的?电商学院是怎么利用自造的敏感词赚取信息差智商税的?都成为了历史。
不过平台有意识地规范整改也算是进步。
曾经语言的规范自上而下,官方取样了距离北京165公里的河北承德滦平县的方言,定下了普通话的标准;新华字典为每个汉字提供了标准释义。
而如今网络语言来自于普罗大众,溜溜梅广告洗脑的“你没事吧”是梗,杨笠脱口秀一句“普通却自信”也能成为梗,从贴吧时代的“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开始,无数的网络语言早已不知道初用者是谁。
每一代互联网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互联网更新换代让曾经大火“神马都是浮云”“囧”“且行且珍惜”都成为历史记忆。
平台可以引导,可以关心下一代,但也没必要矫枉过正。
不知道微博官方宣布“站方将对站内利用谐音字、变体字等“错别字”发布、传播不良信息的违规行为开展集中整治”时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中的“围脖”也是“微博”的谐音。
至于是不是“不良信息”,用户没有反驳余地。
放松一点,生活不是竞技场。
参考资料:
新浪网:网络用语在小学生试卷中频繁出现,这些00后暗语你能听懂多少?
西部广播电视:网络语言传播的失范与规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