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抵达北京南山滑雪场,宽阔的停车场和壮观的白色雪坡呈现在面前,身着滑雪服装、手持滑雪板的人像赶集一样奔赴滑雪道,脚踩软皮鞋、手拿商务包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两个小时前,我从北京三里屯搭乘公交车一路向北,只因为一句话。
“来南山,下午四点半开始我有空。”几天前,博主“滑雪的桃子”约我去这个首都“滑雪胜地”见面。
“滑雪的桃子”本名付欣燕,大家叫她“桃子”。不久前,她从上海专门跑在北京南山滑雪场附近租了一间公寓,每天早上8点准时起床,吃个早餐,穿好服装,前往滑雪场,有课就教学,没课就自己滑雪,拍一些视频,自己剪辑,上传到小红书和抖音。
我在北京南山滑雪场看到一幅巨大的红色广告墙,上面写着“玩滑雪、晒装备、学技巧,上小红书”的字样。在全国,还有30家滑雪场、冰场挂着小红书的物料,竞相争夺滑雪博主和用户。而用户关于滑雪目的地搜索行为投射到小红书的数据显示,南山滑雪场位列前茅。
借“十四亿人迎冬奥,三亿人上冰雪”的浪潮,社交媒体平台催生大批滑雪内容,“不去三亚冲浪,要去南山滑雪”一度成为新中产阶层的时尚消费潮流。
随着政策引导,内容平台也在争抢滑雪消费的*决策入口,而滑雪博主是构成一个新内容门类的重要力量与生产力要素。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对时代新阶段变动的回应与暗合。
命悬一刻
格鲁吉亚是一个西亚国家,地处高加索山脉区域,是滑雪者心中的一座梦想之地,拥有870多家滑雪度假村,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滑雪爱好者或者专业运动员到此相会。
每年10月到次年4月中旬,是格鲁吉亚的滑雪季。2019年冬天,滑雪教练桃子从国内带领一个6人团,去格鲁吉亚登山滑野雪。从2700米处爬到山顶,他们耗时一个半小时,攀升高度约500米。
桃子是领队,滑单板。登顶后,她沿着山脊先下滑至半山,等待其他人滑下来汇合。由于山陡,桃子看出来队员们比较恐惧,他们采用单板推坡式滑雪,这样可以降低速度。
谁知道,一位队员刚滑下来没多远,雪块断层,成吨的积雪朝着桃子冲来。留给她做决定的时间不过一秒钟,“我当时本能起身斜着往下跑,雪在后面追着我。”
雪崩来了。
从高空看,桃子是一个附着在巨大白色幕布上快速移动的黑点,巨大的积雪试图要吞噬她。她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命加速下滑,五六分钟后,“我停下来,错开雪向下落的位置,才看清身后的雪块坠落。”
他们后来分析,可能是晚上天气冷,前一天的旧雪皮结冰,落在上面的新雪与旧雪粘不住,新雪受到外力横切,最后发生了雪崩。
滑雪是一项极限运动,未经人工压平的野外雪坡更是滑雪爱好者的追求。不少人都在滑野雪时,接触过“命悬一刻”的瞬间,即使不是自己与死神面对面碰撞,也曾从死神手中把别人拽回。
皓南是一位滑雪博主,2014年至2019年在美国爱荷华大学留学。期间,他组建过一个滑雪社团,招募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社团成员。社员们的日常沟通中,充满着强烈的创造性、天然的冒险精神与国际主义的包容氛围。
皓南作为社团负责人,有一次带领大家去美国俄勒冈州滑雪。滑雪场地形多样多变,厚实的雪与暗藏的危险并存。
那天晴空万里,他们七八个人自上而下滑雪。皓南滑在最前面,接近一处断崖,断崖下面是湍急的瀑布。原本,这里有一个安全提示网,以示滑雪者“前方危险,禁止通过”。但那天风太大,将安全网刮倒在地。因此,人在远处无法察觉此地的危险,只有滑近看,才能意识到。
皓南见状,大声对后面的人说,小心点,前面有危险,减速滑行。有个女孩的滑雪技术稍弱,没控制好速度,整个人冲过安全网,好在板子被安全网勾住,她才没有掉进悬崖下的瀑布里。
皓南和几个男生立刻脱板,冲过去,合力把女孩拽上来。
女孩当即被吓哭了,“特别惊险的一幕。”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法国全国雪与雪崩研究协会统计,从2014年12月1日至2015年3月31日,法国境内的雪崩已造成31人死亡、35人受伤。对于滑雪事故所造成的伤亡数据,国内尚无权威统计,但从公开资料来看,近五年来,国内至少有7名滑雪爱好者遇难。
原因各有千秋,有撞入树丛后不幸身亡的,也有冲出雪道坠落山崖的;有在滑雪公园跳台坠亡的,也有在“魔毯”上遇难的。
除了场地安全防护,滑雪者自身掌握安全技能显得十分重要。知名滑雪博主比利白自2017年夏天起,开始参与不同的滑雪培训,从美国胡德山的单板公园夏令营,到日本北海道的雪崩知识救援培训,再到新西兰单板教练培训。
培训内容不仅是滑雪技术、安全意识和施救方法,还有对滑雪运动本身的理解。比利白是早期国内少有参加频繁培训的滑雪博主,多次在崇礼的万龙滑雪场参加新西兰单板教练体系SBINZ培训和考试,拿到教练证书,“成为一枚正规军”。
比利白在北美滑雪时,经历过比雪崩更危险的事情——树井(Tree Wells),被誉为“野雪神秘死亡陷阱”——大雪常年覆盖在山脉上,厚度非常惊人,从数米到十几米,树木对雪具有遮挡作用,导致树木附近的雪相对稀松,形成一个可达到十几米的雪坑,坠入其中可能会被积雪掩埋。
比利白向下滑行时,雪板和固定器被一个小雪井卡住,直接飞到树上,整个人倒栽葱式摔在雪坑里,再过20厘米,他的嘴就会被积雪掩埋。一切来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向导和同伴全部走散,“通过对讲机和向导确认了情况,以及自己当时也是比较安全的,最后相对游刃有余的完成自救了。”
“那种对自然危险的恐惧和无助感,让我明白:这是没有止境的学习,山和危险永远在那里。”比利白说。
上瘾
故事还要从2013年皓南与滑雪板的一见钟情说起。他去高中同学家玩,看到同学父亲有一块滑雪单板,他拿去试了试,初尝滑雪的快感后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2015年,还没有完全掌握单板直飞的皓南,开始尝试做跳台后空翻。这个动作要求他双腿用力腾空而起,头朝地,腿朝上,空中翻一圈,平稳落地,才算成功。他翻了几次都没成功,摔到地上,“脑袋是懵的”,但也没觉得疼。拍拍身上的雪,他站起来继续练。
于是继续翻,继续摔,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2018年3月,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踏着黑色的滑雪板,从跳台一跃而下,身体承载着巨大的重力着地,在与雪道滑动摩擦翻滚几秒后,他才停下来。
这次,皓南没能再站起来,被医生诊断为大腿外侧韧带撕裂。
大多数滑雪爱好者在起步阶段都是自学成才的,皓南、田野和桃子亦是如此。2022年,上雪人数格外多,受伤的人也很多,网上一位骨科医生一天做了9台手术,7台因滑雪导致,他调侃:“雪道尽头是骨科。”
大多数受访滑雪博主在国内很难找到专业且合适的滑雪教练。他们都是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滑雪概念的雏形后,通过多次行为训练、佐证、夯实、内化和拓展这个动作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屁股淤血、腰腿受伤成家常便饭。
滑雪爱好者们大多“吃百家饭长大”,崇尚滑雪几乎完全源自一份热爱。因为国内滑雪行业的培训市场也处于发展初期,教练员少,成熟体系未成,每个人教的逻辑都不一样。
滑雪场数量与滑雪人数,是滑雪产业最核心的两项指标。根据《2020中国滑雪产业白皮书》的数据,从*个滑雪场发展至2020年,中国共有715家雪场处于对外营业状态,滑雪人次为1288万。滑雪在我国依旧是小众运动,行业渗透率不足1%,而美国和日本的滑雪人口渗透率接近10%。
即便面对一个底子薄的环境,皓南对滑雪运动仍不死心,2018年8月养病结束,专门花钱报班在实地雪道学习后空翻。
但明天和意外谁先来呢?皓南又一次摔伤,这次被诊断为右肩深度错位且肩关节韧带撕裂,右手大臂的骨头脱位到胸腔处,令他“痛得无法呼吸”。
手术复位的代价太大,于是皓南选择让医生徒手复位,而这种方法不能打麻药。
两名医生按着皓南,防止他因疼痛乱动,第三名医生用脚抵住皓南的腋下,用手臂先将他的脱位骨头从胸腔里抽出,再推回到肩部。
*次复位,失败。再来一遍,成功。
“当时给我疼哭了。”皓南的骨头虽然没摔断,但整个肩关节的韧带都被破坏了。这次摔伤后,皓南花了一年时间休养。
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时,他曾无数次地思考:放弃,还是继续?他无法劝说自己半途而废。伤好后,皓南继续寻找适合自己的后空翻动作。直到2021年12月27日,在长达6年的练习后,他从跳台一跃而下,后空翻360°,平稳落地。一万次失败终于换来一次成功。
滑雪是一项脑子跟随身体移动的运动,非常依赖个人能力和天赋,一旦掌握技巧和调整好心态,“你可以发挥你的想象力、你的创造力,去创造一些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它可以成为一个动作技术,也可以是一种风格类型。
滑雪还是一项强调独立主义的运动,不需要太大的群体互动性,穿好装备,上雪场,滑下来,结束,个人乐在其中。这让滑雪爱好者只要看到雪道,“见雪狂躁症”便会被激活,不用向旁人解释自己的喜好。许多旁观者对此感到疑惑,为什么有人对滑雪如此上头?用“爽”做答案未免笼统。
在我寻访的十余位滑雪博主中,他们与滑雪的结缘都体现出一种偶然性,但在他们的性格中,却有着一股巨大的、复杂的共性能量:独立、自由、享受、冒险、直接与勇气。
像大多数人一样,很多滑雪博主、爱好者也是有本职工作的“社畜”。平时,他们的精力被大大小小的事项所消耗。但在滑雪时,他们得以全神贯注于眼前和脚下,因为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出安全事故。在这一过程中,外界杂音被屏蔽,自我感受变得更加清晰,他们的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
在心理学上,这种积极正向的情绪感知被称为“心流”。心理学家描述道,当人全情投入地做某项事时,他会忘记时间乃至周遭的一切,甚至自身也显得遥远,从而获得一种行云流水、物我两忘的精神感受。正是“心流”体验,让滑雪爱好者们追赶着雪季,一次次奔赴雪场。
滑雪爱好者命悬一刻的大多瞬间都在与大自然博弈,他们依赖大自然天生的雪地情况,如果雪况足够好,他们的风险系数就会低一些。但向内而看,打铁还需自身硬,滑雪技术是他们驰骋雪场最为核心的基础能力。
正因如此,很多滑雪爱好者往往不满足于“会滑雪”,他们追求更刺激、更高难度的滑雪技巧;他们立志要在滑雪技术上追求*,渴望在雪道上呈现出流畅感、力量感以及很好的控制力和艺术表现力。
更高技术的追求,危险也会相伴而行。但伤痛是敌不过热爱的。
37岁的滑雪博主田野说,在他喜爱的亚文化如摇滚乐、滑板文化中,都有一种呈现自我、不随波逐流的精神。
这种魅力让田野着迷,“单板滑雪与它们有共通之处,同样能够彰显人的个性。而且,人在滑雪时不断克服克服困难、征服自己,这个过程让人变得更强大。”
胜利很重要,但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秉性与成就由他经历的艰难所定义。
“免费的午餐”
作为一项“中产运动”,滑雪确实比较烧钱,雪具基本包括雪板、雪鞋、雪杖(双板)、头盔、雪服等等,从头到脚都得投入真金白银,哪怕是租赁滑雪装备,费用也不低,即便是入门级产品,自采购的整套装备价格也要上千元。
桃子最早花200多元钱在淘宝上购置一件毛衫卫衣和冲锋裤。用一年时间,她攒够4000元,买了人生中*块滑雪板和一个固定器。雪友从体验者晋级到发烧友是一个欲望、要求都在变高的过程,购买装备的价格没有*,只有更高。
但滑雪博主身上的装备大多来自赞助商的免费赞助。若想获得“免费的午餐”,博主可以通过参加比赛拿名次,这样就有机会得到品牌主的青睐。
桃子最早在2015年参加一个名叫“最美单板女孩”的票选比赛,拿了冠军,获得一套全套装备。之后,她又参加河北万龙滑雪场的大回转竞速比赛,拿到人生中第二套装备,“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为买装备的事情发愁过,节省了很大的开销。”
这是冰雪行业的惯例。滑雪博主王晓飞在2016年获得滑雪装备品牌诺迪卡的赞助后,一直延续至今,赞助商每出新品都会寄给他使用。他更换雪板、雪鞋的频率非常高,一年至少换一次。而诺迪卡是一家始于1939年的意大利品牌,专业生产滑雪双板装备和雪靴,在中国的业务已覆盖全国16个省、市、自治区的近百家滑雪场。
对于大多数已经获得品牌青睐的博主而言,他们会优先选择品牌知名度高的雪具赞助商。在雪具性能质量没有太大区别的基础上,选择知名度高的品牌,令博主和品牌可以在曝光量、知名度上相互赋能。
滑雪博主拿到赞助装备后,会根据账号定位巧妙地将产品融入滑雪内容。重穿搭的博主在拍摄视频后,会再发一组穿搭图文,描述穿搭灵感、穿戴体验、表明品牌来源。重滑雪技巧的博主,会思考如何在视频中让装备服务于滑雪,既保证赞助露出,又保证视频质量。
不同于美妆等大众化产品的赞助,普通用户了解滑雪装备需要一定的门槛,想要在短时间内寻得美观与实用兼具的装备,点进滑雪博主的主页成为不二之选。也正是滑雪行业的垂类特性,使滑雪博主在“安利”上具有更多的话语权,这也是品牌主蜂拥而至的原因之一。
不只是滑雪装备品牌主,滑雪场也会赞助滑雪博主,从而获取更大曝光量。
滑雪场的盈利模式相对单一,且受季节限制,依靠门票、雪具租赁、缆车等等消费内容获得盈利,实现盈利的滑雪场寥寥无几。
滑雪场分室外与室内,北方雪季漫长,气候条件得天独厚,开发价值高且规模大,其中,2020年,黑龙江有94个雪场,数量位列*;南方城市以中小型室内滑雪场为主,广州融创雪世界在南方滑雪界最为知名。值得一提的是,截至2020年底,中国拥有36个室内滑雪场,数量位居世界*。
新*座专业滑雪场——金厂滑雪场于1959年落地在吉林省通化市,在此后漫长的时间里发展缓慢。1996年第三届亚洲冬季运动会被视为中国滑雪运动的开端,直到2015年北京获得冬奥会主办权,滑雪运动在迎来新一轮高潮,每年有超过600家滑雪相关企业成立,截至2022年1月29日,我国共有近6900家滑雪相关企业,其中,山东省最多。
品牌主和雪场处在冰雪行业中游,需要同拥有一定滑雪实力、在社交媒体拥有一定影响力的滑雪运动员进行合作。
这也是因为中国的冰雪产业还处于非常初级的发展阶段,上雪人数少,品牌主和雪场都需要打开市场。通过赞助滑雪博主——小众滑雪群体中更为出众的人,品牌能以高效且便宜的营销方式获得曝光。
滑雪博主正处于一轮大爆发的状态中,政策引导,内容平台推动,资本投入,可营业滑雪场数量变多,滑雪人次数量激增。对于滑雪产业品牌而言,他们作为上游买方,下游市场可选择的滑雪博主类型也在变多。
这轮爆发不仅在群体人数变化上,市场对滑雪博主的关注,博主的话语权、议价权、品牌能力、说“不”的能力都在提升。
这直接造成了上游赞助商争抢滑雪博主的现象。国外品牌倾向寻找国家队滑雪队员赞助,国内品牌得到的资源更多是小有名气的滑雪博主。雪镜、雪板、雪鞋、服装等不同品牌商纷纷出动,滑雪博主身上的赞助被分门别类,有些滑雪博主每年能收到一堆赞助装备,有些人的赞助装备则少得可怜。
滑雪博主的开销不仅在装备上,还有全世界各地不同滑雪场的交通费、住宿费、餐饮费。
寻访中发现,比利白是滑雪经历最丰富的博主,在2017年至2021年期间,他至少去过16个国家的55个滑雪场。雪板在安第斯山脉与石头碰撞,也在日本北海道长野四月享受的温暖春雪。
疫情爆发前,国内滑雪博主跟随全球雪季迁徙是一种生活方式。一位滑雪博主两年前的滑雪轨迹日常为:11月-3月在中国滑雪,3月-5月搭乘飞机前往美国滑雪,5月回国后马上前往日本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跳气垫训练,趁着南半球的冬天尚在,7月-9月辗转于新西兰南岛和北岛的雪山上,回国之后呆在室内滑雪场等待新雪季到来。
在旅途中,他们的收入大致来自KOL商务合作、当地旅游局邀约、平台内容激励等等方面。停留在国内的滑雪博主们,冬天辗转于东北三省、北京、新疆三大区域的知名滑雪场,夏天停留在广州融创雪世界——华南地区*大室内滑雪场。
成为滑雪教练是他们获得营收的首要选择与途径,而社交媒体能提升他们的变现效率。绝大多数滑雪博主的主要内容分发平台是小红书、抖音和快手,核心客源渠道是小红书。
“我现在小红书用得比较多。它能够种草,大家刷抖音一刷就过去了,很难沉淀用户和更好的评论。”桃子说,“很多人会在小红书上拿着我的视频去学习,把我的炫技类视频当成一个目标去靠近或者超越。”
滑雪博主田野的*条视频内容于2020年底在小红书和抖音同步更新。经过一年多运营,两个平台给他带来不少单板学习客源,小红书占7成,抖音为3成。2021年8月起,滑雪穿搭博主Michael开始在广州融创雪世界教学,“20个学员中,只有1个人是从抖音找到我的,其他都是通过小红书。”
教练收费的价格按照小时和天数为限,有人一天1500元或2000元,有人3小时收费500元。目前没有统一价格标准。
从小红书方面的数据来看,2021年,小红书上包含“滑雪”关键词的笔记发布量,同比2020年同期增长175%。“冬奥会”影响下,“滑雪”关键词的笔记发布量暴增,滑雪服、滑雪穿搭、滑雪整备等和消费强关联的词搜索量排名靠前,小红书正在构建滑雪用户的消费*决策入口。
小红书正大肆宣扬其实用主义对用户的价值,但许多滑雪博主的视频制作,还是按照抖音的风格来完成。
桃子有一个拍摄视频的技巧。“我先选择一个背景音乐,再根据音乐节奏来选择我滑雪的动作。”她强调,“只要听音乐,我脑海里基本上就有滑雪的画面了。”
“毕生的光荣”
传统中国文化强调家和万事兴、中庸之道、要照顾孩子、孝敬老人,“极限运动本身是被边缘化的,他们总会想‘万一你怎么着了怎么办?’”
这种观点客观存在,但西服帝坚信,“人最终还是要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为自己而活。该孝敬老人就孝敬,该带孩子就带孩子,同时我得有一些精神上的追求,你要明白,其实人终归是为自己而活。”
2013年,他参加完一次商业活动后,来不及回家拿装备,穿着西服直接跑到北京南山滑雪场。他滑双板,姿态优雅,形式创新,一举得名“西服帝”。
西服帝本名段立峰,短暂创过业,现在是一名程序工程师。2002年,公司团建组织大家去北京云佛山滑雪,*次滑雪时已28岁的他,从上摔到下,但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项运动。
“我的人生是被规划好的,从小就知道每天要学什么,参加什么培训班,没有一点玩耍的时间。”西服帝说,“我现在为什么这么喜欢玩,是因为童年缺少了一些东西,可能那是快乐。”
在南山滑雪场,我*次见到他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那是他的孩子,已经滑了五六年。他从没给孩子请过教练,“我怕刻意去教他,让他失去兴趣。”这似乎是他对自身童年与成长的哲思与反馈:上一代循规蹈矩,下一代自由生长。
西服帝曾拿下非常亮眼的自由双板滑雪成绩。2015年,他在南山滑雪场跳台完成双板后空翻转体两周,这是他努力了五年的结果。凭借这个成功,他成为国内雪圈后空翻两周*人。
由于动作的危险系数太高,他要与身边的人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要与自己抗争,“从循规蹈矩的生活中起步,要接受大量的冒险精神,滑雪就像浓缩的人生,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伤痛。”
滑雪重塑着西服帝的三观,他更敢于去冒险了,“如果没有那些经历,我将还停留在循规蹈矩的位置。至少我现在的内心是充盈的、强大的。”
滑雪确实会快速影响一个人的认知与成长,他们似乎在与传统价值观玩一场“冒险游戏”,一场新旧力量的博弈与融合。
王晓飞是地道的浙江嘉兴人,学生时代的他,个子很小,经常被欺负。1995年,他开始进行健美训练,之后又专门练习了散打,他的运动能力正是通过坚持这些运动而快速提升的。
2005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滑雪,从初次接触,到开始喜欢,再到疯狂热爱,他用了12年。为了进一步追求滑雪技术的精进,享受滑雪带来的快感与刺激,2017年,他正式从原来的行业转行成为一个职业的滑雪教练。
从一个爱好者到职业教练,王晓飞付出了很多。为提高滑行和教学水平,他经常辗转于世界各地求学;为克服异国环境的沟通障碍,他掌握了熟练的英语技能;为更好地看到自己的滑行姿态,他学会了视频剪辑。
同时,王晓飞的性格与心态越来越平和。以前写文章的犀利文锋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包容和融合,会凡事都尽量站在多个视角去判断,对用词用语会考虑很多,反复斟酌,生怕一不小心误伤到别人。
在与外国教练的学习交流中,他注意到语言的艺术——应该委婉地去表达。“他们在讲一个问题的时候永远是客客气气的,而且他们表达这个意思不见得一定要你去认同。他们把他的意思告诉你,你能不能接受,是你的事情。”
2015年7月,北京-张家口冬奥申办成功时,王晓飞还只是一名普通滑雪爱好者。短短的几年,王晓飞已经成为一名国内知名的滑雪教练,教学人次超过3000。目前,冬奥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王晓飞作为高山滑雪竞技类项目的竞赛长助理,为本届冬奥会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王晓飞和他的同事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高山滑雪NTO(国内技术官员)。冬奥会期间,他们的生活几乎每天都从凌晨三点开始,持续工作到晚上,有时忙得连中饭都没时间吃。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虽然很累,但他认为值得。对他来说,在家门口举办的冬奥可能一生就这么一次,能够为此而奉献自己,是“毕生的光荣”。
他们早早奔赴赛场。
“我们没有春节,没有年夜饭,我们这段时间要做的,就是确保冬奥高山滑雪项目的顺利进行,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王晓飞说。
2月13日,虎年立春后,北京大雪纷飞,王晓飞和同事穿着红色工作服,踏上延庆国家高山滑雪中心的一座山顶,等待北京冬奥会男子超级大回转比赛的开始。
但雪越下越大,大风呼啸。
和普通老百姓对降雪的美景观点不同,降雪对高山滑雪运动项目而言,是对冰状雪赛道的破坏。王晓飞和他的同事们,人手一把铲子,在赛道上一趟又一趟的清理赛道内的积雪,在冰冷的寒风中,汗水却早已湿透了脊背,而他们就像没事人一样,在陡峭的冰面上一站就是一整天,甚至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
在寒冷大风天气下,人的身体和意志面临双重挑战。技术官来自全国各行各业,参赛运动员来自世界各地,大多数人都是*次见面,为服务好赛事,技术官们除了更快、更高、更强,还要更团结。
歌声曾在很多极端环境下激励人们坚韧向前。为了激发斗志,技术官们在山顶休息间隙,顶着寒风合唱起一首歌,情绪被调动,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歌声飘荡在延庆国家高山滑雪中心山顶,随风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