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星,自古便是指引方向的星斗,总能在层层迷雾中给人们指引正确的航向。
我国自行研制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以北斗命名,暗合着这层深意,完成了中华智慧隔着时空的一次浪漫接力。
2020年6月23日,随着最后一颗组网卫星的顺利发射,中国北斗三号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的30颗组网卫星全部到位,意味着北斗卫星导航系统即将进入服务全球的新时代。
与北斗系统建设同时展开的,是北斗系统的产业化。据初步估算,北斗及相关产业链会带来超4000亿元的市场。
蛋糕很大,想分一块的人很多,因此早在北斗系统开始组网的阶段,就出现了不少打着“北斗”旗号的企业。他们如深夜海面上蒸腾起的团团雾气,将刚启航的“北斗”带入了一段充满迷雾的航程。
尴尬的产业园
2020年12月8日,珠穆朗玛峰测得了新高度——8848.86米。
这次测绘首次用到了由上海北斗西虹桥基地的入驻企业华测导航的国产全球卫星导航系统产品。
上海北斗西虹桥基地是国内*个正式运营服务的北斗产业园,于2013年底开园。运营8年来,聚集了200多家导航产业相关企业,其中包括多家科创板上市企业。
同样是北斗概念的产业园,今年6月9号,重庆市渝中区人民法院在淘宝网司法拍卖平台对重庆两江新区“北斗产业园”项目进行法拍,起拍价1.5438136亿元。
该产业园于2011年3月启动,是重庆两江新区的重大项目,总投资50亿元,规划占地380亩,主要发展卫星导航、通信等以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推广应用为基础的高科技产业,立项时预估2020年产值将超过500亿元。如今落到法拍的境地,令人不胜唏嘘。
再将眼光放开去,如果将全国具有北斗概念的产业园连成一张网,这张网几乎覆盖了除新疆、甘肃、西藏、云南、黑龙江、吉林、宁夏以外的全部省区。
国家希望用自由竞争的市场机制来决定产业方向,在政府的支持、政策的扶持下,很多地方都建立了北斗产业园。然而当一种产业即可以提供就业,又能带来巨大经济效益,还可以增加地方政绩,呈现出一派“多赢”的局面时,一切就开始变味了。
各地的北斗产业园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如果翻看一下他们的立项书就会产生一种复制粘贴的错觉,无外乎北斗导航系统元器件和设备研发制造、核心芯片研发制造以及软件研发等,一些地方的北斗产业园还提出上马发展卫星应用大数据中心和位置监控服务中心,而对于如何将目标落地,却没有清晰思路。
然而,对高科技一定会带来产业聚集的狂热信仰却填充了大众的头脑,于是乎蓝图极尽雄心壮志,动辄几年后将会有几十亿上百亿甚至千亿的产值,一派虚假的繁荣景象就这样营造了出来。
早在2014年,我国卫星导航定位专家杨元喜院士就已经提到:“全国有上千家北斗导航企业,企业用北斗的牌子圈地,向政府申请项目和经费。”
目前看来,全国各地的北斗产业园很多都已经建立5年以上,而真正产生效益的没有几个,更多的是处于荒废状态,最终成为了房地产开发商的开发用地。
围城中的基站
与北斗产业园同样处于尴尬境地的,还有北斗基站。
北斗基站主要用于连续跟踪和观测北斗卫星,并将卫星观测数据发送给平台开展相关误差模型计算,平台通过无线通信将差分信息发送给终端,达到提升北斗定位终端定位精度的目的。
到2021年,我国已经建成3万多个北斗基站,这个数量超过了美国、俄罗斯等太空强国在内的所有国家。
并且,除了位置服务相关企业,越来越多的圈外企业加入到了北斗基站的建设。
车企吉利就在今年宣布完成了305座高精时空基准站的部署。虽然相比千寻位置2800多座基站,以及国家电网、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等央企的部署,吉利的建站规模属于小巫见大巫,但它代表的一种趋势让位置服务企业渐渐感到了紧迫。
2015年,千寻位置刚入局做北斗基站时,前期运维队伍、设备成本、土地租赁等成本投入了好几个亿,然而当时做北斗基站的就只有他们一家,寡头市场尽管收费不低,但只要业内有需要地理位置服务的企业还是会找他们。
近几年,杀入北斗基站建设的圈外企业越来越多,动辄几亿砸下去,却没能溅起几朵水花。
冷静下来看,北斗基站的市场主要还是瞄向物联网,面向交通、海洋,以及其他的人员定位、车辆定位、物资机械定位等场景。然而这些年来,类似的落地场景规模并没有明显扩大,也就是说基站建得越来越多,而需要用基站的地方并没有增加。
这些在北斗概念吸引下,盲目入局的企业,不仅高估了高精度市场的短期需求,也低估了整个市场需要的超长培育期。
有基站建设方透露,“市场需求有限,而同质竞争的企业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有公司想把手里的基站低价转手了”。
远景可观,但短期难有收益,前期投入又十分巨大。虽然北斗这个概念十分诱人,但入局北斗基站的企业却如同遭遇了钱钟书所写的“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拨开迷雾看“北斗”
近日,在第四届进博会期间,长三角“G60科创走廊”正式发布“G60星链”计划。
该计划提出,九城市将积极推动技术联合攻关,产业链上下游衔接,市场与应用开发创新协同,合力打造以“G60星链”为龙头的卫星互联网集群。
同时,北斗时空(上海)大数据中心及融合应用产业基地也落地松江。在此之前,上海已经拥有较为成熟的北斗产业链,目前已形成西虹桥基地、杨浦区湾谷北斗高精度产业园、闵行卫星导航应用产业园、嘉定区司南北斗高新技术产业园等产业集群,已经显示出了产业聚集效应,银河航天、蓝箭航天等民营航天企业已逐步将工厂向长三角地区聚集。
这也为前文提到的北斗产业园困局提供了一个解答,北斗产业作为一种基于电子信息、空间信息和航空航天技术的产业,并不是所有的地区都适合发展。北斗产业应聚集在北上广深等有雄厚技术研发实力的城市,或是与电子产业紧密相关的长三角地区、珠三角地区、西南地区部分城市,其他地方应稳妥、慎重地考虑发展此类产业园。
北斗系统虽是我国独立研发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但其基本理论方法与其他卫星导航定位系统是一样的,与GPS、伽利略和GLONASS一样,民用的频段和代码都是开放的,兼容多个卫星导航系统的设备,其各方面的性能和功能以及可靠性都更高。比如,手机中同时兼容GPS和北斗的智能手机,其导航定位反应速度远高于只有GPS功能的手机。
因此,未来的卫星定位服务肯定是基于GPS、伽利略、GLONASS和北斗四大卫星导航系统共同构建的GNSS体系。未来也一定会有更多的电子设备需要集成北斗系统解码芯片,如果按每个芯片的价格在10~100元,其产值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而这仅仅是北斗系统产生的直接经济效益的一部分。
毫无疑问,北斗系统的市场是巨大的,但却不是单一行业能推动,而是基于GNSS体系的空间服务推动涉及到的多个领域和产业的成果。因此,“+北斗”才是未来北斗产业走向大众应用的重要趋势,也隐藏着巨大的发展潜力。
总之,北斗产业链目前仅仅是起步阶段,本文提到的北斗产业园和北斗基站的困境,只是漂浮在北斗产业浓雾中的一两团雾气,而总是为人们指引航向的北斗,有待拨开迷雾认清自己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