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大学生,谁还没有立过几个“这学期好好做人”的Flag呢?
从外在要变美、减肥、健身,到成绩上考六级、雅思、拿奖学金,还暗自发誓这学期必须脱单,找到一颗可以依靠的心。
“从今天开始,每天刷一百个英文单词”
“这学期我要每天都去图书馆”
“雅思一定要考到7分以上”
“学期末我一定要拿到奖学金”
“吃健康餐、努力减肥,一定瘦个20斤”
“这学期的*目标就是脱单”
......
每到新学期开始,无论假期多么虚度光阴,开学就知道”时间如金”。之前的颓废已如过往云烟,新学期新气象,崭新的Flag立马就得安排上。
说唱、乐队、脱口秀,考试、看演出、减掉肉。在当代大学生眼里,不管目标大与小,立个Flag就是王道。
他们不仅在寝室里贴满立上Flag的纸张,而且一个寝室的人都在立Flag,形成严丝合缝的Flag聚落。
还必须在自己的个大社交平台写下Flag以明志,用最强的决心,发最狠的毒誓,接受广大网友的监督,甚至陷入了Flag与毒誓的风险对冲。
“如果完不成,我就孤独终老!”
结果发现,原来脱单也是自己的Flag之一。
开学的Flag只是个开胃前菜,真正的Flag硬头货,会贯穿一整个学期。
年轻的人间观察家们,遇上燃起自己决心的场景,就会带入其中,雄心满满地立下新的Flag:
吃过晚餐路经操场,看到成群的人在跑步,于是立下“一个月减掉十斤”的Flag;深夜在寝室的床上看纪录片,发现自己孤陋寡闻,于是立下“一个月看十部纪录片”的Flag;看到别人的演讲比赛,羡慕侃侃而谈的样貌,于是立下“培养一项技能”的Flag......
对于这些立Flag勇士来说,窝在0.9米的小窄床上看完一整本《忏悔录》,就会在卢梭的经典之作里恍然大悟,开始忏悔过往的颓废,走上再立一个Flag的复兴之路。
哈佛大学曾做过一个关于目标对人生影响的跟踪调查,调查对象是一群智力、学历、环境等条件都差不多的年轻人,调查时间长达25年。最后,得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调查结果:
有清晰但比较短期的目标,和有清晰而长远的目标的人占到了13%的比例,他们几乎都成了社会的中上层和成功人士。
在网络世界,如果做不到,他们就会被定义为“积极废人”。
所谓积极废人,指的是那些很爱给自己立Flag,但是永远做不到的人,这类人心态上积极向上,行动上却宛如废物,他们往往会在间歇性享乐后产生恐慌,时常为自己的懒惰自责。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立Flag只是一个不多加思考的动作,在Flag立起来的那一瞬间,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诠释了“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人生境界,在自己的Flag闭环中螺旋打转。
有的立Flag大师还会从中收获些哲学上的思考:人生好像永远在重复一些事情。
那些曾经立下的Flag,也成为了大型打脸现场,在划了又划的字迹中,仿佛一出欧亨利式的笑话。
实质上,从确立Flag到实现Flag的过程,是一场跌宕起伏的“本我、自我、超我”斗争。
在弗洛伊德关于“本我、自我、超我”的理论中,是这样解释的:“本我”遵循快乐原则,“自我”遵循现实原则,“超我”则遵循*原则。
因此,立下Flag的瞬间,是他们在追求“超越当下自我”的*,但之后,却仍管不住嘴、迈不开腿、放不下手机、离不开被窝。
“游戏、小说、电视剧不“香”吗?我为什么非要去吃苦受罪,把自己弄得很累呢?”
正是这一系列“打脸”操作中,他们的“超我”败给了“本我”。同时,也选择了和自己的和解,直面完不成Flag的现实。
但是和解之后呢?他们会就此罢休吗?
并不会,于是,下一个Flag被立起来了。
真可谓是:人生代代无穷已,Flag年年望相似。
1
当代大学生有多喜欢立Flag呢?
每天去图书馆、绩点达到3.7、脱单、减肥、读完50本书、不挂科......就没有他们立不起来的Flag。一个学期的Flag倒下来了,还有下一个学期的Flag可以透支,这个学期还未过完,暑假和下学期的Flag已经挂在嘴边、贴在墙上,供左邻右舍膜拜和夸奖:
“你好努力啊!”
殊不知,对于他们来说,立Flag而言,就如同街边倒下来的自行车,说扶就扶,想立就立。
更厉害的人,可以完成一天一更新的程度:
为了追求超我,他们不断立下各种各样的Flag。
即使前一天还在熬夜打游戏,第二天立马就可以写下:“每天都去图书馆学习两小时”的Flag;前一刻还在和朋友们吃烧烤,吃得酣畅淋漓,回去之后,就能拿起一张白纸,写下“减肥一个月”的Flag;在某平台看了一篇《当代大学生是如何一步步毁掉自己的?》的文章,就能立刻立下“学习和看书”的Flag。
然后,在无数个早上因为起不来床而睡懒觉,不去图书馆;在很多个晚课结束之后的十点钟,会因为学校门口冒着热气的麻辣烫而将减肥计划抛之脑后;会在游戏、电视剧和小说中间再次迷失自己,“明天再开始”、“我才大一”来安慰自己。
事实证明,立Flag的那一瞬间,你是真的渴望改变。
你突然在深夜看了一部人文纪录片,你发现,自己孤陋寡闻,于是立下Flag:
“这学期我要看二十部纪录片”。
从BBC纪录片到NHK纪录片,从中国通史到全球通史,再到宇宙史,还有各种人文历史,都收藏在自己的文件夹中,并且连夜充值了几个视频平台的会员,为了看纪录片。
第二天一大早,你撕下学期开始立下的还不到一个月的Flag,换上新的Flag。
然后,你又看到大家在考教师资格证、计算机证和学习编程软件,你觉得自己也要掌握一项技能,但这些你都不感兴趣,你决定要学一门乐器。
然后你买了一把吉他,并且在学校附近报了一个老师的课程花了快两千块钱。后来,你只去了几次,然后这把吉他也从桌子旁边被移到了阳台上,最后上面搭上了室友门不用的闲置物品。从此,落满了灰。
再后来,身边的人都在准备雅思、托福考试,或者是在准备六级考试,但是你的四级英语考试还没有过,于是你这次和室友堵上一顿大餐,下定决心,准备换上新的Flag。
“高分过四级”。
你把时间安排的特别满,特别紧凑。最后,却因为考四级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寝室的人也都在睡懒觉,从而错过了四级考试。
学期末整理东西,你发现,这半学期自己好像一直在立Flag,你剥开层层外衣,才看到,这些Flag背后,还是那个学期开始的自己:
纪录片看了三集,图书馆自己存放的水壶早已不见踪影,乐器在角落里堆满了灰,为了去机房买的鞋套宛如新的一般,四级单词书还停留在*个英文单词“abandon”上,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水渍,而那些曾经用红色记号笔写上Flag的纸张,也不知道因为哪一次吃饭用来垫外卖盒,还能看到一些麻辣烫的油渍。
你的室友也是如此。书桌下一整箱都是闲置的书籍和杂物,甚至还有为了织围巾买的毛线球。
最后,收废品的来了。
你的东西卖了二十块钱。你看着自己手里的红票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Flag才值20块钱。
于是,你决定不能再这么颓废并且发誓,下学期要重新做人。
后来,新学期开始了,新的Flag立起来了。
2
不得不说,为了完成这些Flag,他们是真的努力过,可谓是花样百出,使出浑身解数。
*,打卡和建立赌约群。
李敏每立下一个Flag,就必须要和室友打赌,定下的赌注从“包寝室一周卫生”,到“请寝室所有人喝奶茶”,还有更狠的“答应对方一件事”、“完不成出门就被撞”......后来,一个个倒下的Flag告诉她,赌注再大,也抵不过晚上的那一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和冬日里受了委屈的被窝。
和同寝室的室友打赌,每天在群里打卡,如果是减肥,就打卡每天吃的饭;如果是图书馆,就打卡自己的位置;如果是单词,就直接扔进去一个“你已连续打卡3天”的链接。
然而,现实是:起不来的床、放不下的游戏和校门口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儿,都在向她招手。
最后,一学期下来,大大小小的赌约群建了不少,各种赌约群名:“一学期五十本名著群”、“早起早睡打卡群”、“一个月过早不食打赌群”、“挑战一个月图书馆计划”、“每天50个英语单词挑战”......
而能够看到的是,这些群里日期的更新早已停留在几天前或者一个月前,由于没有人说话,早已沦落到微信聊天记录的最下面。某天,微信内存不够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立下了这么多可笑的赌约群。
第二,在所有可能的地方营造“视觉冲击”。
寝室的床柱、墙壁上、书桌上;随身背着的书包里、小本本上,甚至是手机屏幕和电脑屏幕上都是:减肥。或者是换一张超模的图片,再放上自己最胖时刻的照片形成对比,来督促和鞭策自己。
总之,目光之所及,皆能看到,墙壁上贴满了用鲜红记号笔写下的Flag。
走进他们寝室的人,谁不说一句:你们寝室好努力啊!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一旦一个人立了Flag,室友总会被这种“中二精神”感染到,于是一个寝室都立了Flag。最后,一个寝室都起不来床。
第三:买一个“监督服务”,让别人督促自己。
当小米要考英语六级的时候,知道自己没有自控力的她,在某交易平台下单了一个“*力监督服务”,费用是一个月380,后来小米和监督员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需求,在之后的每一天,监督员如同一个唐僧一样,每天消息轰炸和电话轰炸,不得不拍照打卡,定期接受抽查背诵,最后六级顺利通过。
而程程立下要减肥的Flag之后,下单了“一个月15元”的监督服务,监督人员每天一天三次的问她:早餐、午餐、晚餐吃了什么?并且告诉她,一些饮食上要注意的习惯。
程程每次都回:“没吃”或者是“吃了蔬菜和三明治”。
但实际上,她正在寝室和室友煮火锅。后来,可能是程程太自律了,监督员也不再继续了。不过,程程还是很庆幸的,不然每次还要骗他。
最后,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似乎很难完成。后来,他们才发现,Flag和自己的现实情况脱节了,目标太高。
3
其实,“立Flag”的行为在心理学上是有据可考的,并且有一个非常学术的名字,叫错误愿望综合症(False Hope Syndrome)。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人们对成功结果寄予厚望和期望开始自我改变尝试,而当对自我改变的不合理期望没有得到满足时,人们很可能会感到沮丧和沮丧,并放弃尝试改变,这种现象被称为“错误愿望综合症”。
这是在21世纪初,由加拿大心理学家Janet Polivy和Peter Herman提出来的概念。(参考著作《The False-Hope Syndrome: Unfulfilled Expectations of Self-Change》)
2004年,《心理科学》上刊登了这么一篇文章《关于自我改变的心理研究》,作者也阐述了上述心理学家提出来的这个概念:
许多人在自我改变之前, 形成了一大堆关于自我改变的美好前景假设:相信自我改变将会从根本上转变他们的形象——从一个自我放纵、懒惰, 甚至是不负责任、不道德的人, 变成一个自律、勤奋、有雄心、生活成功的人。
而当自我改变的耐心受到挑战时, “让自我克制的心情,放松一下” 成为对美好期待迟迟不来的自我放纵和报复行为, 自我改变的计划就此破产。
Polivy的研究也解释了,过度自信滋生出虚假的愿望,从而导致对成功的期望过高,最终导致失败的痛苦。
2019年,钱江晚报报道过这样一个案例——杭州大学生立下新年Flag,不到半个月就焦虑地看心理医生。
这位大学生在朋友圈晒出了自己的Flag:目标就是写一篇优秀毕业论文。结果,事实并不如计划那样。最后,这位大学生开始产生了逃避心理。
在钱江晚报的报道中,浙江省立同德医院精神康复科负责人张滢副主任医师称,对拖延症患者来说,制定新年计划能减轻去年一年拖延、偷懒、碌碌无为的罪恶感,重新激发斗志,所谓“写下来就等于做了”;对于行动力强的人来说,在制定计划的过程中,他预演了未来,扩大了掌控范围,提高了执行成功的信心。
痛苦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更多的人选择与自己和解。
于是,一个Flag倒下了,无数个Flag又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