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19年,80后就要退休了,你想好如何养老了吗?
上有老,下有小,再加之的独生子女政策,这一代80后往往已经开始面临着如何赡养夫妻双方父母的问题。
另一方面,老龄化、少子化的问题加剧,这一代80后乃至90后,甚至有一部分人会出现没有后代赡养的情况。
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我国单身成年人口达2.4亿,其中7700万人是独居状态,20-39岁的独居年轻人数量接近2000万,预计至2021年,将有9200多万独居成年人口。
独居正在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也正因如此,当这一代年轻人开始思考如何赡养父母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思考提前退休后的养老问题。
养老产业成为名副其实的朝阳产业。
《前瞻经济学人》曾整理过一份国内养老地产的全景图,其中显示不少保险机构、地产开发商都先后瞄准了这一朝阳产业,进行了养老院、养老公寓等产品布局:
(图片来源:前瞻经济学人)
截止到2018年底,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占比约2.49亿人,站总人口的17.9%,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11.9%。
但截止到去年年底,我国登记在案的养老服务床位数才761万张,养老机构仅3.4万个。
这意味着,大部分老年人都无法在养老院占领一张床位。
那些进入养老院的老人也未必安枕无忧。民政部数据显示,截止2020年,全国有200多万老人入住在约4万个养老院,其中工作人员仅37万,而护理人员仅20万。
护理员的工作是24小时服务,一个护理员平均下来差不多要服务近10个老人,很多是失能、失智老年人。护理人员的工资大多不超过5000元每月,工作量巨大,很难兼顾到每一个老人。
本期显微故事讲述的是养老产业的相关人员,他们之中:
有的人排除万难为父母争夺到了一张养老院床位,但却遭遇到了父母的不理解、对其不孝顺的指责、以及护理人员的疏忽照料;
有的人一毕业就进入养老院成为护理人员,为的是寻求一个稳定工作,但却终日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个“高级保姆”、觉得自己浪费青春;
有的人曾企图自己开一个养老院,但遇到了重重困难,最终评估养老只是一个“看起来有市场,但赚不到一分钱”的产业而放弃;
还有的人因子女在国外无法照顾自己而住进了养老院,也让他见到了养老院的人生百态、老人们的鄙视链。
在他们的叙述里,我们拼凑起了许多老人人生最后一站——漫长而无希望的等待和消耗。
这也让我们开始提早思考,这一代年轻人终日繁忙于996,到底如何能够给自己和父母换来一个美满的晚年生活?我们可以提前做哪些准备?
以下关于他们的真实故事:
15年前,我们姐妹三个人强制把父母送到养老院了。
这一提议得到了父亲激烈的反对,“只有不孝女才会送我们去“,但我们非送不可了。
他们双瘫在床已经超过10年,常年需要2个保姆的照顾。
由于多年被困在房间里,父母难免变得暴躁、脾气古怪,骂走了不少保姆。
那一年,曾脑梗的父亲又出现了其他并发症,经常遇到半夜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的情况,医生都劝我们送到专门的机构里照顾。
我们也曾轮流照顾,但面临工作和养孩子的压力,无暇时刻守在父母床前。
养老院无疑是*的解决方案。
公立的养老院有两种,一种是福利性质的,针对“五保老人”(这样的老人一般没有子女,也缺乏劳动能力);条件不会太好。
另一种则是公办的半盈利性质养老院,但需要缴纳大笔的住院费和看护费用.住宿为两人一间,有专门的护工管理,也会记录下所有人的饮食注意事项。
半盈利性质的养老院不多,
每月数千块钱的费用,床位紧俏还需要找关系。
最开始送父母去的时候,父母每晚电话都要跟我们哭诉,说护工打他们、乱发脾气,还说
“我们有钱,如果再留我们在这里,我们就去死“。
那时候我接到电话,心里不是滋味,时常深夜痛哭,拉锯战几番才安抚下父母。
每周我们都会去看父母,这时也往往是养老院的攀比时刻,意味着“家里有人惦记”,如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来,则更是体面事。
如果无人探望,再有钱也是”可怜人“。
记得有个老人大约70多岁,全身上下名牌,时常拿着一张照片给周围人看,炫耀:这是我孩子,现在在美国。后面他和别人发生口角时,另一个老头大声对他说,
“有本事让孩子来看看你!过年都不能回去,你蛮横什么?”
养老院亦是一个见惯生离死别的地方。有床位了,很多时候都代表着“有人走了”,还有条不成文的规定:
在老人快不行的时候,多晚都得联系子女亲属把人带走,千万不能在养老院咽气。
所以那时候特别怕电话凌晨响起,这往往是意味着生死。
2011年,养老院打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我们连夜赶去了养老院,见上了父亲最后一面,不到一年,母亲也在养老院去世。
我们三姐妹互相扶持着办完了葬礼,虽然心里很难过,但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那时候正在读高三的独生女儿特别伤心,哭着说,
“我妈成孤儿了,她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不敢想未来她怎么面对人到中年,事业上升期又正值家里需要照顾的局面。
于是,我跟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你也把我送进养老院吧;到时候给我选个好点的养老院就行了。
我是学护理专业的。
毕业时老师都劝我们进养老院,说养老是朝阳产业,有医学背景的以后会更吃香,所以我就来了。
我所在的养老院是“公建民营”的模式,这也是目前国内主流的养老院形式之一,即政府出钱建设了由民间公司来运营,自负盈亏。
但养老院的定价总体不高,想要盈利就必须提高入住率,减小人力成本。
我们养老院每层楼安排6个护理员照顾40个老人,其中还有不少失智、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
我每天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发药、测体征、帮他们洗脸、清洁身体,像是个高级保姆。
在养老院,护工一般需要两班倒,为了确保每天有人,但我们也常常忙得吃不上饭。
我每天最累的就是送药时,有些老人会臆想这是“毒药",激动时还会动手打人。
夜班时主要是巡视,看看有没有老人在夜间突发疾病,几乎每2小时就要每个屋子查一遍。
每次下夜班后,我全身就跟散架一样,心理压力也很大。
比如很多人说护工对老人很凶。但实际上,老人大多耳背,我们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听清楚,讲话就会大声一些,在家属眼里这就是“虐待”老人。
老人本身脾气也比较怪,心思敏感。本来有个70多岁的奶奶特别喜欢我,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但有一次我工作忙,没有听她唠嗑她就生气了。第二天她见到我,就叫我“滚出去”。
这是一份没有成就感、每天都在“送人走”的工作。
这也导致护工的流动性很大。有出路的年轻人都会想方设法离开,年纪大一些的阿姨也会尽量跳槽去做保姆、或者月嫂。
不过,只要你吃得住这份辛苦,年轻人晋升非常快。
在这个行业里,30多岁的院长也很普遍。
但是成为院长之前,大部分人都要经过几年给老年人伺候(端屎端尿、喂饭)的过程。
现在的我就比较迷茫,觉得自己像高级保姆,想从行业跳出去,但又不知道能去哪儿。
我是一个养老院义工,在养老院工作的那段时间,我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我现在不努力,以后养老都养不起”。
我们对口的养老院位于郊区的景区内,距离城区大约60公里,集养生养老、度假旅游为一体。
有500张床位,99名员工,招收自理、半护、全护、特护四个类型的老人。
*次去养老院的时候,这所养老院颠覆了我的想象。里面采用的全部是公寓式住宿,两人一间,活动区挖有人工湖、修建了湖心亭、假山,还有小礼堂、食堂。
作为学生义工,我们不需要做帮助老人洗澡和护理,更多的是协助护工打扫房间、陪老人说说话。
很快,我们就发现养老院里也存在各种鄙视链:
1、有退休工资(或者养老金)的,看不起没有退休金、需要儿女出钱的;
2、识字读过书的,看不起没什么文化的;或者说用智能手机的,看不起用老人机的;
其他的鄙视链也很多,比如——身体健康完全能自理的,看不起需要半护(失智老人为主)、全护和特护的;孩子经常来的,看不起孩子在外地回不来的…
那什么样的老人能站在鄙视链的顶端呢?
我总结了一下,60-70岁、能自理、有爱好、又有退休金的老人,他们简直是这里的*。
如果丧偶或者离异的话,院里面会有非常多热心人撮合他们来一场“夕阳红”,甚至还会有不少异性“仰慕“。
但无论老人处于鄙视链哪层,
孤独且渴望亲情都是他们的共同特点。
虽然大部分的老人说“住进来,不给子女添麻烦”、“想要自己的生活”,但每当他们和我聊天,我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孤单。
每次我们去的时候,老人们都会把我们当作自己的孙子孙女对待,拿出零食分给我们、拿出最新保存的家庭照片给我们分享家人趣事……
也是那段经历,让我产生了迷茫:
如果生了孩子以后还要住进养老院,我为什么要结婚生子呢?如果真的独身一人住进养老院,我该如何度过漫漫余生呢?
我差一点就投资开了养老院。
2014年,我亲戚从加拿大回国,手里有点闲钱想做投资。当时国务院刚出了个文件,大意是欢迎民营资本投资养老服务,我就有点心动。
中国老龄化的情况比较严峻,如今60岁以上的人口占总人口的18.1%。
按国外的一般情况,5%的老人会去养老院,这就是1270万人以上,可目前全国只有807.5万张养老床位。2014年时,全国好像才只有610多万张养老床位,刚过实际需求的50%。
此外,那时国内养老服务水平比较低,许多养老院也就是提供一张床、三顿饭。
我曾去考察过一家临终关怀医院,16名老人挤在一间房里。有的老人脾气怪,挤在一起,容易出事。
在养老院,老人打架的事还是挺多的。
于是我就带着亲戚在北京的昌平、海淀、密云、通州等几个地方都跑了一圈。
海淀的地价太贵,租不起;昌平的人家不愿租,觉得养老院是“火葬场的前一站”,不吉利;密云的基础设施不太好,前期投资多。
最后,我亲戚看中了通州那块地,离镇10多公里,交通方便,缺点是比较小,20亩左右。
但到后来,我又不赞同亲戚办养老院了。
他以为国内的养老院可以和加拿大一样,通过私营养老公寓、特许护理等方式赚钱,但这和国情很不符合。
加拿大养老一般采取PPP模式(政府下订单由企业承接服务),但国内这一套才刚刚起步,国家给的补贴金额不多,对缓解经营压力的帮助有限。
此外,办私营养老院的手续繁琐、需要各种证件,如改造许可证、消防证、结构安全权证、环评证、食品检疫证等。
如果接收的老人生活不能自理,养老院还要申请医疗执照、医保定点资格。
就算把这些都办完了,真有老人愿意住进来吗?他们真愿掏那么高的费用吗?
再说了,如果老人在养老院发生了意外,算谁的责任?我劝亲戚说:别看一年能收一个老人几万元,出了问题,搞成法律纠纷,那可就得赔上百万了。
再加上国内的人工不便宜,一个护工5000元左右一个月,看护7-8个老人,
很难保证每个老人的护理到位。
照顾老人的护工需要有体力,也大多是年轻人。他们大多也没干过太多农活,从小抱着手机长大,对老人特别没耐心。
我考察养老院时,常见到护工呵斥老人、甚至打老人的情况。
当时流行“老人将房产抵押,以支付养老院的费用”,我亲戚也想试试。
我就劝他,老人的房产可不完全由自己来决定,他的孩子早盯上了,这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爆出了几个大新闻,有的是老人同意了,孩子不同意,只好打官司;有的干脆是骗局。再后来,好像有规定,不允许这么干了。
2016年,我亲戚回加拿大了,最终也没能建成养老院。
这几年,民营养老院发展很快,所能提供的床位已占总床位的50%,但真正盈利的不过10%。就算挣钱,也是微利,看过一个统计,
民营养老院想收回成本,得5—8年。
一方面,养老院的成本就是很高,平均一个床位的投资要10万元;另一方面,还有一些机制上的尴尬,它究竟算公益机构还是商业机构,比较模糊。
收费高了,肯定挨骂,收费低了,又难维持。
不过,现在老人的收入增加了。看过一份报告,说到2050年,中国老人的消费潜力将达到106万亿,占GDP的比重为33%,而现在只占8%。
有钱了,观念改起来就容易了。
如今很多老年人愿意多花点钱养老,此外很多大学毕业生愿意去养老院工作。如果我亲戚当年真的投入了,熬到现在,应该也赚钱了。不过,想赚大钱,还是趁早干别的算了。
我出生在上海,14岁那年跟随父母来到北京定居,在退休之前一直是个编辑。
前年,我夫人患病去世了,我自己的身体也出了点问题: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此外还有类风湿……孩子们都在国外,也不方便回来照顾我,于是商量
一人出一点钱让我住进了养老院。
幸好这家养老院离城里近,医疗条件也还可以。我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交朋友,所以住了单间。不知不觉,也住了一年多了。
进了养老院,才知道子女在国外的老人这么多,反正大家都这么说,攀比呗。
养老院的空间小,整天听吹牛,个个当年都是大干部,儿女都是大富翁,没什么新鲜的。
我有三个孩子,彼此之间联系都不多。老大毕业后去了美国,老二去了加拿大,老三在澳洲,后来他们就留在国外了。
老大生孩子时,我曾去美国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孩子,但在国外呆着实在不习惯,我就回国了。
偶尔他们就是通过微信问问我,
在养老院的日子里过得如何?
不问还好,一问我就来气,什么叫做好?年纪大了,身体肯定各方面都走下坡路。每次他们这么问,我就觉得
他们把我当机器人,似乎只要哪里不好了,换个零件我就没事儿了。
在养老院期间还是很孤单的。我想念我原来的家,在那个家里我收藏了很多邮票、硬币,还收藏了一些油灯。
我想把那些油灯带到养老院来玩,但我拿不动,养老院也觉得煤油灯不安全,死活不同意我拿进来。
大部分老人都爱说:“活够了”。但实际上,
真遇到情况,我们还是很惜命的。
我在养老院这段时间,有一位老太太,比我还大10多岁,去年病危,被抢救过来了。后来医生说,在急救室,老太太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不行了?医生您得帮帮我啊。”
人哪儿有真的活够的时候?
就算活到了90多岁,真遇到生死关头也有求生本能。
养老院里的环境没啥好说的,大部分老人在这里就是等死。还有的老人已经失智了,他们在这里就跟个木头没两样——每天固定时间被护工搬出去晒太阳,过几个小时再搬回来。
有时护工整理房间,就把他们往楼道的角落里一塞,经过时吓一跳——这还有个大活人,可他们也毫无反应。还有一些老人,会突然大喊一声,也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
我目前生活基本能自理,如果说担心,就是别过几年后,我也和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