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30日,“华龙一号”全球首堆——福建福清核电5号机组,在完成满功率连续运行考核之后正式投入商业运行。
近20万人,5300多家企业,上千人设计团队,2000多个日夜,共同完成了这项史诗级工程。
“华龙一号”实现了中国核电从技术引进到自主品牌的历史性跨越,是我国从核电大国向核电强国迈进的里程碑事件,也改变了我国核电无法自主出口的尴尬局面。
作为世界*进的第三代核电技术,“华龙一号”有何优势呢?
首先是安全性。早在2014年,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的反应堆通用安全审查就得出结论:“华龙一号”满足IAEA关于先进核电技术设计安全要求,其创新设计是成熟可靠的。
它采用“能动与非能动相结合”的安全设计理念,在内外供电系统全部中断的情况下,仍可以通过重力自然循环为堆芯降温,相当于为堆芯准备了“速效救心丹”,装上了“双保险”。
其双层安全壳,内壳厚1.3米,外壳厚1.8米,不仅能够抵御17级台风、9级地震以及商用大飞机的撞击,还可以有效防止和减少放射性物质外泄,达到了世界最高的安全标准。
“177”堆芯设计更是被称作“华龙一号”的灵魂,该设计不仅将发电功率提高了5%-10%,也降低了单个组件的负荷,增强了安全性。
“华龙一号”的数字化仪控系统——“龙鳞”系统,是保证核电站安全运维的“神经中枢”。目前只有中国、美国、法国、日本等少数国家掌握了该项技术。
“华龙一号”首套自主化核电软件包NESTOR,覆盖了工程设计、安全分析和核电厂运行等关键环节,实现了核电站研发和设计的数字化、定制化和智能化,标志着中国已经具备了成套核电技术独立出口的能力。
历时四年左右,“华龙一号”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自主的型号标准体系,并于2020年发布了《压水堆核电厂一回路冷却剂系统设备和管道保温层设计规范》,这是我国核电领域首项ISO国际标准,标志着我国自主核电技术进一步获得国际认可。
不止安全可靠、技术先进,“华龙一号”还有着超高的性价比。
“华龙一号”首堆国产率达到85%以上,大大降低了核电工程造价。相比国外同类工程,机组成本降低了20%-30%。
更安全、更先进、更经济,加上我国在三代核电建设方面的成熟经验和工业实力,让“华龙一号”具有极强的竞争力,成为当前核电市场接受度最高的第三代核电机型之一。
2020年11月,“华龙一号”通过欧洲用户要求(EUR)符合性评估,获得了EUR认证证书,拥有了进入欧洲电力市场的通行证。
截至目前,“华龙一号”已同英国、罗马尼亚、阿根廷、智利、巴基斯坦等多个国家达成合作协议。在第三代核电技术领域,中国标准开始走向世界!
“华龙一号”在工业、经济、社会、环保等多方面,都有着重要价值和影响。
首先,作为推进实施“中国制造2025”的标志性工程,它不仅带动了我国核电产业的整体升级,也带动了与之相关的高端装备制造业的转型升级。
“华龙一号”首堆拥有28066台(套)设备,全部按核级要求打造,5300多家制造企业参与了装备制造和材料供应,实现了411台(套)核心装备国产化,首堆设备国产化率达到85%,包含“三新”设备(新设计、新厂家、新技术)111项。
数据背后,是整个中国装备制造业水平的提升。
一大批核电装备和零部件生产企业,由此加速成长起来,并形成了哈尔滨电气、东方电气、上海电气、中国一重等国企为主导的三代核电装备供应链。
“华龙一号”还带动了国内制造业向智能化、数字化转型。
如中核集团曾利用20余人的核心团队,通过互联网平台聚集了20多个城市、500多台终端、上千名工程技术人员集中攻关,顺利完成了“华龙一号”的堆芯设计。
“华龙一号”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也十分显著。
据统计,一台“华龙一号”机组,全寿命期内可在国内创造产值超过2000亿人民币,提供超过15万个就业岗位。
若出口,一台“华龙一号”机组将带动近300亿元人民币产值,相当于30万辆汽车的出口价值,再加上全寿期内核燃料供应及服务,其出口创造产值则将超过千亿元人民币。每生产价值1元的核电,可带动所在国GDP增加约20元!
“华龙一号”对于确保我国能源安全,改善能源结构,提升环境质量,实现气候治理目标,也有深远意义。其单台机组每年发电近100亿度,可满足一个中等发达国家100万人口一年的生产和生活用电,同时可减少二氧化碳排放800多万吨,相当于植树造林7000多万棵。
“华龙一号”还大大提升了我国第三代核电技站的建设和运营能力。通过示范性工程建设,中国已全面掌握了自主建造三代核电站的核心技术和各项数据,形成了每年8至10台(套)批量化三代核电主设备制造及电站建设能力。
2013年以来,核电“走出去”上升为国家战略,成为我国与潜在核电输入国双边政治、经济交往的重要议题,而“华龙一号”,正是核电“走出去”的集大成者。
2016年9月29日,中国广东核电集团(中广核)、法国电力集团(EDF)与英国能源大臣在伦敦共同签署协议,中方与法方将共同投资建设英国三大核电项目,其中的布拉德韦尔B项目计划引进“华龙一号”技术。
这是中国企业首次主导开发建设西方发达国家核电项目,也是中国自主核电技术向发达国家出口的突破。
从“请进来”到“走出去”,从“学生”变“老师”,中国核电用了30年,而完成这一角色互换的核心工程,就是“华龙一号”。
1996年,在完成60万千瓦的秦山核电二期工程CNP600之后,中国核动力院张森如院长召集了10多位年轻的技术骨干,进行了一场关于“中国自主百万千瓦级核电技术”的闭门研讨会。
正是这次研讨会,确定了“177堆芯”方案,也就是CNP1000堆型,成为“华龙一号”诞生的源头。
2010年,在CNP1000的基础上,中核集团研发出二代加CP1000堆型,奠定了“华龙一号”核心技术的基础。同年,在CP1000基础上,中核集团开始了三代核电技术ACP1000的研发工作。
2011年福岛核事故后,中核集团根据国际最新要求,对ACP1000进行了改造,这就是“华龙一号”的前身。
与此同时,中广核也在法国M310堆型基础上,自主研发出百万千瓦级的三代核电技术ACPR1000+。
长期以来,核电技术路线不统一,曾是制约我国核电发展的一个难题。为改变这种局面,2013年4月25日,国家能源局主持召开了“自主创新三代核电技术合作协调会”,中核集团与中广核开始了技术融合工作。
2014年8月22日,国家能源局和国家核安全局对融合后的“华龙一号”技术方案进行了审查,中核与中广核签署技术融合协议,有着中核、中广核“血统”的“华龙一号”由此诞生。
这是中国自主三代核电技术发展和“走出去”迈出的重要一步!
2015年5月7日,“华龙一号”全球首堆福清5号机组开工建设,浇筑*罐混凝土。
在5000多家公司和近20万人的紧密配合下,核岛安装、安全壳穹顶吊装、堆内构件安装、主管道焊接、性能试验、首炉装料……一项项关键节点按计划顺利完成。
2020年11月27日,“华龙一号”首次并网成功。
核电站设计复杂,工序繁多,在国际核电站建设中,“首堆必拖”是一个难以打破的魔咒。
“华龙一号”首堆历时2095天,打破了“首堆必拖”的魔咒,四台首批“华龙一号”机组示范工程是目前全球少数能够按照计划进度实施建设的三代核电机组。
“华龙一号”是如何做到的?
中核集团副总经理俞培根说,中核集团建立了一个异地综合协同设计平台,全国各地近千名“华龙一号”的设计人员共同参与,保证了所有设计文件按期或提前完成,为各关键阶段顺利实施创造了条件。
“华龙一号”第三代核电技术背后,是中国核电30多年厚积薄发、脱胎换骨的成长史。
20世纪80年代,当中国开始核电建设时,发达国家的核电已走过30多年的历程。由于起步太晚,我们走上了技术引进的道路。
1982年12月,我们国家正式决定在广东建设大亚湾核电站,从法国引进90万千瓦压水堆M310机型,大亚湾核电站承担着“建成,学会”的重要历史使命,由中广核与香港核电合资建设运营。
然而,仅仅满足于技术引进,“把鼻子拴在外国人身上,肯定是不行的。”
在建设大亚湾核电站的同时,我们也开始在自身核潜艇技术基础上,自行设计建造秦山核电站。
大亚湾是技术引进,秦山是自主设计,“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稳、走得快。
从秦山、大亚湾这两座核电站开始,中国核电走上了“以我为主,中外合作”的道路,也是在这两座核电站的基础上,中核与中广核成长起来,这才有了后来集两家技术之长的“华龙一号”。
在中国大陆,已经投入或正在建设的核电机组中,有来自法国、俄罗斯、加拿大、美国的技术,曾一度被业内戏称为“万国牌”。
手握“万国牌”,不如一张“自主创新牌”。
以“华龙一号”的数字化仪控系统为例,在2016年以前,这项技术还要从外国进口,这等于核电站的“中枢神经”掌握在别人手上,而且对方拒绝透露核心技术,一旦设备遇到故障,就得请外国专家出面。
“核电最关键最核心的技术,一定要立足自主创新、自立自强。”
为打破国外技术的垄断,中核集团历时5年,开发出数字化仪控系统——龙鳞系统,“其中核心技术指标误码率达到了10的负11次方,比国际标准的误码率,小数点还向左移动了一位。”
这样的自主创新,在“华龙一号”的设计与建造过程中还有很多。
据统计,20余年来,“华龙一号”背后的研发团队一共开展了50余项科研攻关项目,共获得716项国内专利、65项国外专利、125项软件著作权,真正掌握了核心技术。
2018年10月15日,美国政府突然对中国核电行业发起禁令,声称要“对中国从美国企业获得先进技术、核材料、核设备进行把控”。
关于此次禁令,中国核电淡定称,“华龙一号”属于中国自主化知识产权的三代核电技术,设备国产化率超过85%,进口设备基本没有美国提供的产品,即使有,我们认为也不存在*性,所以此次禁令不会对“华龙一号”的建设产生影响。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从1991年秦山核电站并网发电,到2021年“华龙一号”全球首堆商运,从大亚湾核电站国产化率不到1%,连水泥、沙子都要进口,到“华龙一号”具备成套核电技术独立出口能力——30年间,我们用“万国牌”,打出了“自主创新牌”。
▲2009-2019年全国核电装机规模增长情况
未包含我国台湾地区核电数据
中国核能行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12月底,我国运行核电装机规模全球第三,仅次于美国、法国,在建机组装机容量继续保持全球*,成为继法国、美国、俄罗斯后,拥有独立自主三代核电技术和全产业链的国家。
中国核电,从跟跑者变成了领跑者。
1942年12月,在芝加哥大学废弃的橄榄球场地下的壁球场馆里,意大利物理学家恩里科·费米完成了“芝加哥一号堆”的核能实验试验,虽然仅有28分钟,但却敲开了核能时代的大门。
70多年后的今天,和平利用核能已成为世界主流。
据国际能源署(IEA)报告,核电已成为仅次于水电的第二大低排放电源,在发达国家,核电占到了18%,在过去的半个世纪贡献了一半的低碳电力。
即使在欧美等国家老旧核电厂逐渐关停的背景下,自2012年以来,全球在运核电总装机量整体仍保持稳定和增长的趋势。
▲主要国家核电装机数据,截至2020年3月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保持着全球核电装机量、发电量*的地位,但美国国内的核电市场正不断被快速增长的天然气、风电挤占。此外,美国核电站的“退役潮”,也加剧了美国核电的“中年危机”。
为重塑美国核电的国际竞争力,2020年9月,美国出台《核能领导地位法案》(NELA),通过加快先进核反应堆技术研发、政府扶持等方式,来恢复美国在核能上的全球领导地位。
与美国的“积极进取”不同,欧盟在新近出台的疫后能源转型计划中,却将核电“排除在外”。2020年12月,欧盟设立175亿欧元的“公平过渡基金”,用来支持依赖化石燃料行业的地区,转型发展低碳绿色产业,但此项计划并不支持对核电的投资。
与欧洲差不多同时起步的日本核电,正逐渐从福岛核事故的重创中恢复。2018年,日本政府在《第五次能源基本计划》中提出,2030年核发电量在全国总发电量中的占比为20%-22%,在福岛核泄露事件之前,日本核电已经占全国发电量的30%。
总体上看,福岛核泄露事件后,世界各国提高了对核电站安全标准的要求,但全球核电建设并没有因此止步。这说明,在清洁能源方面,核电的地位仍是不可或缺的。
作为世界*的能源生产国和消费国,核电是中国现阶段替代常规化石能源的重要选择,也是我们国家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重要路径。
2020年12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的《新时代的中国能源发展》白皮书提到,中国将核安全作为核电发展的生命线,实行安全有序发展核电的方针,坚持采用*进的技术、最严格的标准发展核电。
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的核电还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2019年,核发电量在本国总发电量中占比超过10%的国家共有20个,其中法国最高,达70.6%,而中国仅为4.9%。
中国核能行业协会发布的《中国核能发展报告(2020)》显示,“十四五”及中长期,我国核电站有望按照6-8台稳步推进,预计到2025年,我国在运核电装机达到7000万千瓦,在建3000万千瓦;到2035年,在运和在建核电装机容量将达到2亿千瓦。
除中国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也成为核电发展的新生力量。
据统计,在全球70多个已经或正在计划发展核电的国家中,“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就占到了40多个。此前,中核集团曾预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核电合作将直接撬动3万亿元产值规模的市场。
而“华龙一号”正在成为这一市场的主角。
与欧美日等国相比,中国核电的后发优势已经显现,我国不仅是世界上拥有第三代核电技术最多的国家,也是第三代核电站建设和运营最早、经验最丰富的国家。
作为世界*的第三代核电技术之一,以及我国核电出口的主打品牌,“华龙一号”将在保证国家能源安全,带动中国高端制造、工程技术标准“走出去”上发挥更大作用。